东宫。
朝会一散,李承乾瘸着腿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殿内。
中途几个宫女、宦官生怕自个主子再崴了脚,诚惶诚恐地跟着。
一路跟到殿门前,还没等踏入进去,只见一名身着浅色长衫,肤色白皙的男子走了上来。
“去去去,一群不开眼的东西,没瞧见太子殿下正烦着吗?”
男子身段妖娆,姿态妩媚地骂了一句宫女,扭身挪着小步走向李承乾。
“那苏茂究竟是何人?陛下竟没有杀了他?”
说着,男子浅笑着伸出两手,搭在了太子的肩头上,轻轻揉着:“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魏王李泰倒是瞧上了那苏茂……”
李承乾狠狠灌了量口茶水,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和亲乃大策,陛下轻而易举改之不说,竟是为了那无名小子的胡言乱语。”
“陛下素来喜欢这等臣民,太子又不是不知,何苦呢?”
妖娆男子一脸心疼地拿出毛巾,轻轻擦拭着李承乾的额头:“好了,别为这点小事儿,乱了大事。”
“父皇而今对魏王愈发看重,听闻李泰撰写了一部什么《括地志》,更是让父皇兴奋不已……”
越想越气,李承乾那张脸都变得分外恼怒起来。
他与李泰的恩怨,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凸显了。
连他这只残了的脚,都是李泰害的,这份仇恨,李承乾忘不掉。
而今,皇帝对李泰越来越喜爱,李泰更是有了争储的念头,傻子都看得出来,可皇帝却偏偏不介意。
李承乾很慌!
他无法想象,一旦自己做不了皇帝,若李泰成了下一个帝王,自己绝对会成为第二个李建成。
玄武门事变距今不过二十年而已!
“太子……”
一旁的妖娆男子紧紧挨着李承乾坐下:“若非太子殿下,称心而今不过是一素人,这份感恩,称心没齿难忘。”
这话听得李承乾心头一暖,眼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抬起手触摸着眼前这名男子的脸。
他叫称心!
陪伴自己的乐童,而今竟和自己一样高大了。
称心皮肤很白,姿态很柔,他身上慢条斯理的行为举止都让李承乾很是欢喜。
“太子,称心与你所言,可是句句实话……”
称心握着娟帕的手死死抓住李承乾的掌心:“魏王李泰……既有了争储之心,朝中大臣,想来也是知晓,那……太子的老师魏征可否与太子说了什么?”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魏征既为太子太师,而今约莫有数天未曾来东宫了,此事非同寻常。”
称心身子渐渐靠在李承乾肩头,一手托腮道:“圣心难测,陛下为将魏王留在身边,一再推迟魏王前往封地的时间,太子还是早做打算。”
“陈国公……倒是与我提醒过!”
李承乾渐渐陷入沉思,两手搭在膝盖上,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殿外。
“侯君集?”
“嗯。”
李承乾点点头:“半月钱,陈国公忽然找上我,问我为君之道是何也?”
“他一臣子,何故问太子为君之道?”
称心一脸惊讶。
李承乾缓缓摇头:“我与你有着一样疑惑,可是直到陈国公临走时,忽然点醒了我。”
“如何?”
“当时陈国公与我所在之地,恰是玄武门。”
李承乾说话时的瞳孔开始缩紧:“他忽地顿足,告诉我,前太子与齐王便是死在此处……”
“他……”
闻言,称心倏然站起身,满脸惊骇:“侯君集胆大包天,他这是在挑拨皇子之间的恩怨,一旦被陛下知晓,定是满门抄斩。”
“此番话,你与别人说,倒可以。”
李承乾意味深长的笑了:“称心,若非侯君集提醒,本殿下恐……将成为下一个李建成了。”
“……”
这一次,称心语塞了。
生在皇家,李承乾又是权利交替的核心力量。
朝中大臣,起初不少人都在拉拢太子,为的他日李承乾登上皇位,这些老臣还能被重用。
可是,如今随着魏王李泰渐渐成了皇帝最器重最喜爱的儿子,关乎度甚至超过太子。
朝中不少大臣,已经开始渐渐疏远太子爷……
李承乾如何能不警惕?
“那……太子如何打算?”
良久后,称心方才缓缓坐下,心脏都开始跟着惶恐了。
李承乾呆呆地摇摇头:“或杀了魏王,或骑兵谋反……”
“这?”
还未坐稳的称心身下一软,扑通一声摊在地上:“太子,慎重啊!”
“本殿下已无路可走。”
李承乾自嘲地摇摇头:“自然,此番念头,不过是你我随心而言罢了,若真要杀魏王,无朝中大臣支持,如何能成?”
“当年陛下发动玄武门事变,若非那些老将跟随……”
“舅舅、房玄龄、杜如晦这等人都是跟随父皇早年打天下的忠臣,不可比。”
李承乾还是很清醒的,甚至,自己的优势远没有李二玄武门事变时的优势大。
“目前看来,唯有陈国公可助太子一臂之力。”
称心很清楚,自己就是太子的一个玩具,一旦主子出了事儿,自己必然会被踢出局。
可一旦,太子得了势,他日做了皇位,自己必定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
“陈国公一人,着实势单力薄了……”
李承乾手指轻轻敲击着木地板:“我曾询问过舅舅数次,舅舅心中只有父皇,与魏王与我,皆不过问。”
“城阳公主与杜如晦之子杜荷乃有婚约,如此一来,莱国公……”
“魏王与我,乃一母同胞。与我相近者,与魏王又何诧异……”
李承乾刚说完,称心连忙摇头,扒拉着他的手郑重道:“太子断不可如此想,朝中势力本需拉拢,而非太子这般消极。”
“启禀太子殿下,传陛下口谕,命太子殿下,魏王、蜀王速速前往甘露殿,有事商议……”
称心的话还没落下,殿外响起一名太监尖锐的嗓音,透过门窗传来。
李承乾没说话,只是瞳孔微微张了张。
“太子……”
倒是称心很是机敏地推了下李承乾:“想是陛下刚得到那苏茂的至宝,要与太子和两位王爷商讨,此次,不失为一次试探君心的机会。”
李承乾眉毛倏然扬起,惊喜地看向称心。
末了,笑了!
再度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冠,两手背后,径直朝着殿外走去了。
虽然,脚步还是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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