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是从村西头下来的。
前面俩个人的穿着打扮像是老百姓,手里却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
“臭小子,做甚的?”其中一个冲着二子板叫。
二子瞅瞅,没敢吱声。
“奶奶的,耳朵塞驴毛了,”对面喊话的人再次拉响了枪栓。“小兔崽子,老子问你话呢?”
“瞎板叫甚哩?”二子站在道当央,兜兜裤子,冲着对面的人喊,“你们是做甚的?”
“吆嘿!又碰上一个硬茬的。”对面的人举着枪,走了过来。“臭小子,敢跟老子白话。老子一枪崩了你。”
“老总,别,别……”茂发连连摆手,三步并两步,跑到二子跟前将二子紧紧挡在身后。茂发虽然是个胆小怕事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平常最怕的就是当兵的,刚才又在谷洞里受了惊吓,但是眼瞅着孙子要出事,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得护住孙子。
“奶奶的,又出来一个不怕死的。”对面的人朝同伙瞅瞅,哈哈大笑,“看来,咱今真是走狗屎运了,要发大财了。”
“二狗子,半夜三更,你他娘的吵吵个甚?”随着喊声,一伙人从坡上走了下来。
走在前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头戴日本军帽,穿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敞开的腰间别着一把短枪,走路一摇一晃,看架势,显然是这伙人的头头。后面跟着的四五个人,也是寻常百姓打扮,但每个人都带着枪,再后面还有两个人好像是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大,大当家的,”二狗子指指不远处站着的茂发和二子,“他,他们八成就是接,接头……”
“甚?”年轻人下意识地从腰间摸枪,不过,等看清是茂发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惊诧不已。也有人跟着傻笑。
“都别笑了。”年轻人恼怒地摆摆手,“老子笑,你们也笑,好笑是吧?”指点着众人,“就你们这些山汉,”走到二狗子跟前,照脸一个耳刮子,“你眼瞎了,还是……”扯着二狗子的耳朵,朝茂发走了过去。
茂发吓得连连后退。虽然,他瞅着年轻人很面熟,听着声音也耳熟,但一来是天太黑看不真,二来,尽管是在自家村子里,猛不丁遇上这么一伙拿枪的,早吓的懵了头。
年轻人一只手扯着二狗子耳朵,来到茂发跟前,“臭小子,瞪大你的狗眼,瞅清了,他是谁?”另只手用力一推后背,“是接头的吗?”
“是,不是。”二狗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又问。
“大,大当家的,您说是就是,您说不……”二狗子捂着耳朵直揉。
“白吃干饭的废物。”年轻人恨恨地瞪一眼二狗子,转身朝茂发拱手作揖,声音软和了许多,“四爷,您老受惊了。”
“老总,这,这可使不得……”茂发连连摆手,“你,你是……”尽管年轻人已经喊了四爷,茂发还是没有认出年轻人,不过,倒是缓过些神来,胆子也大了些。
“爷,他是翰林奶奶家的……”二子大声喊,声音有些闷声闷气。其实,二子早就认出了年轻人,只是爷爷一直把他护在怀里还捂着他的zui,他想喊也喊不出来。不过,年轻人他也只是见过一两面,只知道按辈分自己应该叫哥。
“对!对!还是二子兄弟好眼力。”年青人shen手想摸二子的头。
二子倔强地躲开了。他不想搭理这个本家哥。
“四爷,俺爹是翰林府当家人卞仕奎,俺是他老大卞文裕,……”年轻人挺挺胸,自负地一笑。
“大,大当家的现在是咱们镇保安团司令。是日……”二狗子插了话。
“原来是,是文裕啊,”茂发揉揉眼睛,苦笑,“你看俺这眼神,这……”茂发平常很少上镇上,但镇上发生的事,特别是翰林府正月里发生的变故,他还是知道的。抛开以前的,最近的家族里的恩恩怨怨不说,虽然,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但他打心里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晚辈搭话,可碰上了,还有……总不能凉着吧。
“四爷,多日不见,您老还好吧?”卞文裕上下瞅着茂发爷俩。
“中,中!”茂发被瞅的浑身有些发毛。
“四爷,您老这起大早,是要……”卞文裕又问。
“俺们赶集去。”二子瞅一眼卞文裕,“爷爷,咱走。”
“文裕,那你们忙,俺们就先,先走了。”茂发苦笑,“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等等。”卞文裕摆摆手,眼睛直勾勾盯着茂发肩上背着的褡裢。“四爷,您这褡裢里……”说着瞅一眼二狗子。
二狗子冲了过来,一把扯住茂发肩上的褡裢就往下拽。
“你,松开。”二子使劲想推开二狗子。
“文裕,你看这,”茂发眼巴巴地瞅着卞文裕。“俺这就是点山货……”
“山货?”卞文裕眉头一蹙,回头瞅瞅身后的人,眼一瞪,“二狗子,你也太放肆了吧,四爷的东西你也敢查?”
“大,大……”二狗子有些发蒙。
“大甚?”卞文裕摆摆手,“还不放手。”
二狗子无奈地松了手。
“四爷,非常时期,弟兄们也是例行公事,您老多担待了。”卞文裕满脸堆笑,“四爷,您是长辈,山货就不查了。不过,俺想请您老认个人,中不?”说着朝身后摆摆手,“带过来!”
几个人推推搡搡把五花大绑的人押了过来。
“四爷,认识这人不?”卞文裕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茂发。
茂发先是一楞。押过来的人,他不仅认识,而且很熟。是临省常来收山货的王老板的伙计,也姓高。只是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
“四爷,认识不?”卞仕举追问。
“认,认识。是高,高掌柜。”茂发是个老实人,实话实说。不过,眼瞅着高掌柜被五花大绑着,他看着浑身就哆嗦,心里咚咚直跳。
“高掌柜?”卞文裕瞅瞅高掌柜,又问,“四爷,他是做甚的?”
“就是……”茂发指指西面,“就是临省常来收山货的,……”
“老总,俺没说瞎话吧,”高掌柜一脸委曲,“老总,俺就是个跑腿的伙计,老板让俺……”
“住口。”卞文裕眼一瞪,“你蒙谁呢?你同伙都招了,你就是来接头的,……”
“就是,俺们就是奉命来抓你,还有接头人的。”二狗子也跟着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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