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槐
2（旧版）

顾以逢睡了一天。醒了以后被护工喂了点温水，又躺了半个小时，这才彻底清醒。他打开手机，消息铺天盖地而来。要不是他手机内存大，这么多消息足够让他可怜的手机卡死不动。未接电话13个，多半都是他的上司打来的。

他连忙回了电话，上司说那个酒局把客户敲定了。说了一堆顾以逢是个人才这样的话。还说要给他办个庆功宴。顾以逢连连托词，说自己不舒服，请假休息两天。

上司也是滑头，直说小逢好好休息啊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给你补办。

顾以逢在医院待了几天，期间有两个警察来问过话做了笔录。苏槐这两天压根连面都没露过，他有些好奇的问：那孩子最近还好吗？”

警察合上笔录本说道：“你说的是苏槐吧？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局里帮忙呢。”

另外一个说道：“说实话，这小孩一点都不像19岁。”

几人都笑了，警察道了再见然后离开了病房。

顾以逢打开手机，想起自己昏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听见苏槐说自己留下了联系方式还加了微信。新朋友那里的消息显示是42.他找了好久才找到“我是那个被你救下来的苏槐”。

苏槐的头像是全黑的上面只有一句英文。在顾以逢“花花世界迷人眼”的列表显得各外简约。顾以逢发了条消息给苏槐，告诉他刚刚警察来过，而且自己恢复的不错，总之一切都好。

等了五分钟，理智酷哥也没回他的消息。

顾以逢点开苏槐的朋友圈，不出意料的这人朋友圈的消息也很少。发的东西单手就能数过来。无非就是转发的公众号的文章，类似祖国繁荣昌盛，国家越来越好一类。最新的一条是一年前，应该是他高中的毕业照，配文毕业了。

顾以逢找了半天才在左上角找到他。

照片上的苏槐面无表情，很严肃的样子。顾以逢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从一出生就长了张不苟言笑的苦瓜脸。

恰好这时候苦瓜脸给他发消息：那就好。

顾以逢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回复道：你姐姐应该很担心你吧？

又是过了很久苏槐才回复：顾先生的家人也应该很担心你吧。

顾以逢：我一个人在这边上学打拼，家人在临市。这件事没告诉他们。

苏槐：怪不得没人来看顾先生。

顾以逢顿时觉得自己肚子更疼了。

几天后顾以逢出院，又过了几天去医院拿药然后拆线。

从事发到现在，顾以逢一点当英雄的自豪感都没有。苏槐什么都没说，期间全程陪同，跑上跑下的取号挂号拿药，并且再三表达自己的感谢。顾以逢没看出来苏槐有多感恩，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麻烦苏槐并且浪费他的时间。

这人忽远忽近又置身事外。

顾以逢这些年应酬见过太多社会上的人了。有贪婪的利欲熏心的，有为了合同书一点点的误差从而斤斤计较的，公司也有同事因为家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和老婆大打出手的。但是像苏槐这样的人他头一次见。

好像是天上的仙人。不是形容苏槐长得有多帅，反而是说苏槐长得很模糊。太模糊了所以记不清他的样子。也正是因为记不清模样，所以这位仙人可以随时离开人间，乘风而去。

顾以逢觉得形容一个人像天上的仙人不太好。最起码他不喜欢这样的评论。他还是认为一个人脚踏实地的接地气，这样才能沾染上人间的气息。

出院后那二位警察又到顾以逢家里去过两次，谈话内容大概是那伙坏人已经落网，而苏娜把伤害弟弟的混蛋告上了法庭一类的。

“苏娜？”顾以逢一愣，问道，“您说的苏娜是哪个苏娜？”

民警同志倒是平易近人，二人中较年长的那位笑道：“小伙子，咱们市能有几个苏娜这么出名？你可是因祸得福喽。”

说完，民警同志表示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了，顾以逢送他们出门，然后回屋打开电脑搜索关于苏娜和苏槐的新闻。

苏娜。混商业圈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

年纪轻轻就在繁华的商务中心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她是苏家长女。也有人说苏娜是苏氏集团的救星，当时才21岁的苏娜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很多钱投入苏家的产业，此举彻底拯救了濒临破产的苏氏集团。

如果说市中心客流量最大的商铺有一百家，那其中有23家都是苏家的。

顾以逢上大学那会，教授曾经把苏氏集团作为案例讲过。其中篇幅很大的都是关于父亲苏平成和女儿苏娜。

在这个故事里，完全没有苏槐的身影。

苏平成和苏娜光芒万丈，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那个年幼的、和姐姐比起来非常平庸的小儿子苏槐。

关于苏槐的新闻很少。好像他从未和父亲或者姐姐共同出现镜头前，也从未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或许是在保护苏槐吧毕竟他才刚成年。

顾以逢一想起那张冰山苦瓜脸就觉得有意思极了。

另一边，冰山苦瓜脸家里的气氛低到极点。

苏平成坐在沙发上喝茶，苏娜坐在父亲旁边。苏槐则面无表情的像个没领到工资的服务员一样的站在两人面前。

苏平成喝完茶，问道：“都解决了没有？”

苏娜没说话，苏槐也没说话。

苏娜觉得父亲问的不是自己。而苏槐觉得根本就没必要回答。

有什么必要呢。反正苏平成根本不关心答案。这么多年了，他所有的假装关心的问话都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的引出下文罢了。

果然，苏平成连给他回答的时间都没有，放下茶杯说：“你去临市吧。大学我已经让你于叔叔帮忙找好了，在临市也数一数二叫得上名号，专业和你现在学的还是一样的。”

“什么？”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这个只提供了精子的所谓的父亲再一次张开了他那像是糊着一层24k金子的嘴，“你留在这里也是给家里蒙羞。去临市吧，要不然就出国。”

“给家里蒙羞？”苏槐眯了眯眼，像是眯眼睛能更仔细的瞧清楚这人的真面目。

苏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女蛇在父亲面前收起了淬着毒液的牙，神色比那天在医院地下车库收敛了很多。

苏平成再次重复道：“听明白了？明白了就离开。我和你姐姐还有事情要商量。”

苏槐没挪动步子也没再说点什么。谁都没说话，都在静静的等。苏槐闻着屋子里的茶味、还有茶炉上冒起的烟，只觉得越来越反胃。

他讨厌喝茶。

他讨厌那个坐在沙发上独断专横的男人，他讨厌这个男人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的发布每一条命令。

他讨厌这个男人的一切。甚至包括讨厌他自己。

但是苏槐什么都没说，从走近这栋建筑开始，他眼睛就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住了。他不能表达任何的喜怒哀乐，他不能有出格的举动。

他只能是一个接受程序下达指令并且完美完成的机器人。

所以苏槐鞠了个躬，然后说：

“知道了，父亲。”

从家里出来，苏槐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空，也不知道要去那儿。

盛夏的中午，太阳毒的要死。大街上也没什么人，偶有两个打着遮阳伞的姑娘和他擦肩而过。

苏槐自嘲，觉得如果自己是悲情电视剧的男主角，此时天空应该下一场大雨，以衬他内心的悲伤。

他倒是没等来大雨，却等来了那义无反顾冲上前来的英雄的消息。

自命不凡的英雄和他说

“回头，我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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