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庸竹
空境·后篇 成功解救 返还山中 大功告成（旧版）

次日清晨，绿卿还在睡梦中，便叫一阵鼎沸的喧闹声吵醒了。小隐出院门一打听，原来王大英正将其余剩下的男宠遣散，无论是否自愿留下，这次都是一并遣散了。

绿卿正心里称奇，不知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还是陌华昨日陪着游园的功劳？看来真是低估了陌华的能力，不，应是低估了美色的力量。若是借着这个劲，劝她一心向道，多做善事，不失为一庄美谈。心里也有点暗喜，那边也不用在演那劳什子的吻戏了。于是心情大好起来，在院子里喂肥肥水果吃。

“绿卿姐姐，好可爱的鸟啊，我还没有见过黄白相间的鹌鹑呢？”来的正是小隐。

肥肥见甄隐说他是鹌鹑有些不大高兴，鼓着嘴气呼呼的样子，便不再吃了。绿卿见状笑了出来，用葡萄戳戳肥肥的小嘴说道：“气什么，你去找找镜子，你现在就是一只小鹌鹑。”

肥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竟开口骂道：“破竹子。”

绿卿刚想掀开骂战，刚鼓足气势，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鹌鹑居然说话了。奇道：“你居然会说话呀？”

肥遗依旧是不屑，说道：“切，一根没有嘴的竹子都能说话。”

绿卿气急：“再不好好说话，我要将你烤了做成烤鹌鹑，看你还猖狂不猖狂。”说完得意地叉腰看着它，看这只小鹌鹑还能怎么回。

“破竹子，那我就把你做成竹笛，去市集上卖了。”肥遗不愧是上古妖兽，虽然受了重伤，化作一只小小的鹌鹑，骂起人来气势依旧强大。

正吵着，小隐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表情有些急切。对绿卿说道：“绿卿姐姐，现在虽然大家都重获自由了，但是该怎么收尾啊，您的相公真的要去做王大英的男宠吗？”

绿卿连忙嘘声暗示甄隐，说道：“小隐，其实有些事情我还没有与你解释，但是在我向你详细解释之前，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我与陌华是夫妻好不好。”

甄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心里对绿卿是极看重的，已经暗暗认作主人了，是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万万没有想到，也许要施遗忘咒的人不止天尊一个，不过小隐是可以信任的，绿卿并不担心，现下也没有机会向小隐解释，以后若是有缘法，他自然就能知道。于是转而看向刚刚发现竟是能言语的肥遗。

肥遗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才没那么空，陌华天尊于我而言是仇人。”绿卿没有想到肥遗嘴巴毒，心肠倒是不坏。

得到这两位的保证，绿卿心里安心多了。复而回答小隐的问题：“自然不会留下，等人都散光了，后面就简单得多，届时将王大英的心狠狠伤个够，最好能让她一个想不开看破了红尘，我们离开了也不必担心她再做恶，能省掉许多麻烦。若是她恶性不改，便将她万贯家财烧了，她到时候无财无势，也无法翻起来什么风浪。”

甄隐一听茅塞顿开，看向绿卿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崇拜，心里对眼前的素衣美人也更为钦佩。绿卿不是凡人，眼前的鹌鹑也能人语，那么那位谪仙公子更不是凡人了。料想事情结束，分别即在眼前了，想到这里，心下便更添几分忧伤不舍来。

绿卿看懂了小隐心里的难过，虽说想求天尊将小隐带回九重天，但毕竟天规森严，不是她一个小仙娥能决定的。但小隐已被点化，再无法融入曾经的花花世界了，到时候，无论会怎样，都得想办法求求天尊留下小隐。

想到这里，绿卿突然觉得肩上的压力很大，她自己现在也有成了泥菩萨的风险，于是告别两人回了自己的房间，仔细研究紫辰的遗忘咒，发奋练习起来。

王大英遣散剩下的男宠整整遣了两日，整个宅子才终于人去楼空。绿卿又让小隐去告知他们要立马离开这个镇子，因他们也不日就要离开，恐怕王大英又会将他们再抓了去。自己偷偷将王大英宅子里的金库偷了许多出来，分给他们用作路费，终于算是大功告成了。

次日倾城还未完全转醒，便听到王大英的敲门声。也算是意料之内。

这王大英刚开门，便有些少女怀春地问绿卿：“仙姑，我已经将男宠遣得干干净净，公子那边可有什么反应，有没有提起我来。”

绿卿不急不缓，将这两日心里打好草稿的话完整的串在一起，同演技一起展现出来。

表情略带一丝伤感地说：“哎，我这些时日帮公子驱除魔气，已经驱散了大部分了。每日驱魔之时便与公子谈经论道，讲习佛法。没有想到公子也是极有慧根之人，十分向往佛法道义，欲跟随本仙回归空门。”

绿卿看着这王大英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开心，转而惊讶，再变为难过，悲切。对着她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始终没有任何字句从口中言出。还不明所以之间，王大英已将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万万没有想到她已经对陌华用情至深了，若不是因为陌华乃是这天地尊主，但凡仙阶没有那么至极，只是一个平常小仙，都一定会尽力帮她撮合。

绿卿虽然也爱慕着陌华，从不敢真的奢望自己能做尊后。乃是因为尊后非一般人能够当得起的，听金精说尊后之位需要与天尊一样，有创世之功，不灭的元神，历遍万劫，待仙泽全盛便可归位。当时听金精这样讲，以为陌华原本就是有尊后的，但是金精说到底有没有尊后谁都不知道，这段话也是金精道听途说来的，因到底谁能做尊后，尊后到底要具备什么才华能力，谁都说不上来，因而便有了这样的传言。依绿卿看来，这句话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谁都做不了尊后，你们谁都不要做梦了。

王大英躺了半天，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绿卿这才发现哪里是晕过去，早已魂魄离身，只剩得一口悠悠馀气在胸，只见许多鬼判持牌提索前来捉她。

只见王大英的魂魄慢慢起身，望着绿卿，说道：“我曾经自以为高过世人，所识之物尽归我有，所识妙人也尽要得到。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我自误了。眼下悔恨得紧，现家中万亩良田，无数金银珠宝，实是不愿离去。我死了，只余下这些，家里亦无人会为我日日思慕感悼的，然亦无可如何了。”说完便随着鬼差而去。

没有想到自己的戏还未完结，王大英就难过的入地府去了，真是一场人生一场梦，不过与他们来说眼下的结局还是很好的，能了去很多麻烦。与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人生之事其实便是好了二字：

昨日笏满床，今日空堂了；昨日歌舞场，今日衰草了。

昨日绿纱蓬窗上，今日蛛丝残梁了；昨日脂浓粉正香，今日两鬓斑白了。

昨日红灯卧鸳鸯，今日陇头白骨了；昨日金银装满箱，今日乞丐残羹了。

昨日非昨日，今日何时了，都是荒唐一梦，为着他人做嫁衣裳。

次日正是四月二十六，交芒时节。是人间祭祀花神的日子，又恰逢镇子上的人都知道王大英过世，仿佛是在庆贺一般，愈发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原本是择了今日回山上，因绿卿艳羡，于是过了这花朝节再返还。

是以三人一鸟便沿着锦重重的大街，顺流而下。大街皆被妙龄女子簇满，因闺阁之中更盛祭祀花神的风俗。姑娘们便趁着今日出来，望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这次绿卿学乖了，不止将陌华蒙了面，还将老鼠斑贴在了他耳侧。虽然无法完全遮掩相貌，依旧引得很多小姐嬉笑回望，但是比上一次好了许多。幸而王大英已魂归地府，不用担心有恶霸来掳人。

虽说环境热闹异常，绿卿心里却与欢快的人潮声相了个反。她明白，这次大抵是最后一次同陌华这样无拘无束逛街了，回了山上清净无人打扰，不日便能出空境回九重天了，这样自由自在的时日怕不常有了，陌华也不会再这样喜爱地看着自己了。

于是胆魄也异常地大，携了陌华的手，迎着鼎沸的人声，边逛边玩闹起来。不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甄隐捧着肥肥的身影也不见了，大概是被刚刚看变戏法的人流给冲散了。

陌华今日心情也好上许多，绿卿见与小隐他们走散，便要去找。陌华却道不用，到了晚间自会回宅子，今日就两人同游，别再想着旁人了。这话里似乎是有别的意味，但绿卿不及细想，便被拉着去看了变戏法。

偌大的人群在拥挤的大街上硬是空出了一个圈，变戏法的拿了块金丝织就的紫布，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了一捧花，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把荷包香袋，散给围观的众人，好不热闹。只可惜围观的人太多了，绿卿原本也想抢来个荷包送给陌华。

正有些失落，立马脑中就有了主意，对陌华说道：“其实我也是能变戏法的，比这人变得好多了，我变与你看看。”

陌华微笑点头，绿卿便挤进人群，同那变戏法的说了几句话，又掏了钱给他。变戏法的便向人群说道：“接下来便由这位姑娘给大家变戏法。”

绿卿也不用那变戏法的堆放在旁的道具，只从自己袖中拿出一直笔，向着空中大笔一挥，描画了各种争奇斗艳的牡丹，白芍，玉兰，金菊，茉莉，凤仙各种名花，笔尖经过之处，皆是耀目的金色，原本喧闹的人声，此刻竟安静下来，不敢相信是戏法所变，倒是真的像那仙笔画出来的，眼中尽是称奇或艳羡的目光。绿卿又大笔一挥，各种花卉一齐飞向半空中，似烟花般炸开，耀眼夺目，飘落下来的却不是火星，而是各色的花瓣，定睛细看，正是刚刚用仙笔所画的那几朵。仿佛刚刚炸在空中的便是真花一般，众人皆叹，这哪里是戏法，明明就是仙法，拿笔作画的便是仙女吧，于是都涌上前，之前空出来的圈子也逐渐变得狭小，绿卿仿佛一只精灵，故意向空中抛出画笔，钻入人群，陌华一惊，绿卿已经拉着他的手跑开了。

这便是自己的娘子了，陌华想到，他从前的眼光竟是这么好吗。

绿卿也是玩开了，觉得好玩异常，当着一群凡人的面这样展示仙法，若是让金精知道怕是要吓死的。但就是这样的刺激让她真正融入了这凡尘俗世，兴奋到了敢这样拉着陌华的手在街上乱跑，毫无在天上的拘谨。

跑至一处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却是再也跑不动了，便停下来待气息喘匀了。刚缓过气来，一根颗颗饱满淋着晶莹糖浆的糖葫芦抵到绿卿面前。绿卿一把接过，对着陌华少有的俏皮一笑，便吃了起来，一口一个，全然不顾是不是不雅。

两人复又慢逛起来，经过一排铜镜前面，正映出了绿卿满脸糖渣，于是拽了拽陌华，示意停一停，刚伸手去拿这些糖渣，陌华快了一步，将糖渣三两下拿干净了，拿下最后一颗时，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对着绿卿温柔地一笑，说了句好甜。

绿卿正有些沉迷，叫喊声将她又拉回到现实。

“花灯，各种好看的好灯。”

绿卿抬眼一看，正有个绿色竹子的花灯，虽没有其他兔子花灯，荷花花灯那么粉俏可爱，却是自己的真身，于是拉住陌华要买。

陌华见她只盯着绿竹花灯，便买了下来。问道：“卿卿为何独喜这个花灯。”

绿卿拿着花灯，听到陌华这样问，便急不可待地想同陌华好好说说这绿竹花灯的好处：“因竹子极好啊，竹子有一种清高洁净之感，竹林清风，沁人心脾。而且竹子坚忍不拔，凛凛气节，依依似君子，小花不喜欢吗？”

她紧张得一颗星忽上忽下，两眼巴巴地望着陌华，只待着陌华能说出喜欢二字，仿佛那样说的便是喜欢她一样。

“自是喜欢的。”陌华看着绿竹灯笼又看了看绿卿，感觉很是相配。

这喜欢两个字又神奇地将绿卿的精气神灌了个满满，想是逛完整条长街不在话下了。

虽说自己终归只是陌华的一个随侍仙娥，但是比起琉韵一类，绿卿觉得自己至少是有些不同的，她比琉韵同陌华有缘得多。只可惜陌华自己不会记得。

又是一个大早上，三人一鸟齐齐地上山了。一入山中，陌华就沉静许多，绿卿与小隐都不敢多话，小隐是点化之后五感变得灵敏起来，特别是在清净的山林中，能感受到会有大事发生，因而并不多话。

绿卿则是明显感受到陌华的变化，知道出空境的日子便是今日了，自己却还未来的及施咒，因而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

回到茅屋内，便与陌华一同进房，留下小隐与肥肥在屋外等候。

陌华此刻已经精疲力乏，空境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支撑了。此刻便是机会，虽说自己现在对于这个遗忘咒还未有十足十的把握，但是到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绿卿急忙扶了陌华躺下，说道：“小花，你累了便睡一会儿吧。”

陌华少见得显出紧张得神态，牢牢握着绿卿的手说：“卿卿，你不要离开。”

大抵陌华也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不同，但是空境之期只在说完这句话就到了，陌华陷入沉睡。

陌华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哪怕在沉睡之中，绿卿看着陌华，仔细整了整陌华的青丝。整了青丝，又似乎觉得不妥，复又整了整衣服褶皱这些，直到将陌华整个人理得干净又妥帖，才不再慌乱。做出施咒的手势，念好咒语，一团淡青色雾气自绿卿指尖溢出，笼罩了陌华的面部，片刻便散去了。

绿卿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又不太放心，毕竟自己练习得并非十拿九稳，眼前又是九重天法相庄严的创世天尊，于是又十分谨慎地连施了八九个咒，才安心些。

山中四月还是透着微凉，随着时间过去，绿卿的温度仿佛也被这山中的寒气带离了身体。曾经的日子仿佛凡人历经的前世一般，都随着云烟驱散了，陌华似得了忘川河孟婆煎的茶汤，自己却要带着前世的记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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