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清风观。
我推开院门,见到常安正在挥舞手中的铜钱剑,这是师父生前所用的法器,传给了他。
“八戒,我回来了。”
我对常安说道。
他是本门二师兄,在西游记里,对猪八戒的称谓就是二师兄。
我尊称他八戒,他倒也不生气。
“嗯,状元放学回来了?”
常安收了剑势,回头说道。
“上学比苦修还他娘的累,又是鸟语,又是物理化学的,烦死了,哎,八戒你们今天怎么放假了。”
爷爷把我和常安送到了镇上的成材中学读书。
八戒我俩同校不同班,他初二,我今年刚考入初中,比他晚了一年。
“我们放了两天假,正好练练功。”
“师弟,我听村里好像有喇叭响,不知道又是谁故去了。”
二师兄常安边往屋里走边说道。
“八戒,你一天就对这事儿上心,你就没留意留意你们班的班花,那个女汉子黎筱雪,我可听说了啊,她对你绝对有意思,动不动就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
我对八戒酸溜溜的说道。
“小师弟,胡说个啥,你怎么也学的这么八卦,看来,晚上我得跟师父说说,让他好好的教育教育你了,这脑瓜里一天想的都是啥?”
常安板起面孔,一本正经的说道。
“哎,真没意思,咱哥俩开个玩笑还不行么,啥事儿都点香跟师父汇报,哼。”
“吹喇叭的是村里刘老汉家,也真是奇怪了,刘大爷不病不灾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今天早上,上学路过他家门口,我还跟他打招呼了,每次都是我先喊他刘大爷早,今天反常,他隔老远就问我,八猴子,这么早啊,你爷爷呢?”
“没想到,我刚才回来,就见他家院里高搭灵棚,送丧的唢呐都来了,你听,哀乐声声吹的正响,这真是唢呐一响,白布一盖,亲戚朋友,等着上菜。”
常安用十分无奈的表情瞅了我一眼,
“你这话痨,哪来那么多闲嗑?”
“不过,这刘老汉死的确实突然,有些蹊跷,不过,我可听我妈说,他儿子儿媳不太地道,不孝顺,打骂刘老汉是常有的事,八戒,饭做好了么?五脏庙唱大戏,我可饿了。”
“你确实挺可恶。”
说着话,我们师兄弟两个拉手走向后斋堂。
“咣,咣,”就听身后的观门被人拍的山响,
“小师傅,在么?”
常安眉头紧皱,又转回身去,打开院门。
“你是?”
常安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门外,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头顶白布,一身重孝。
“你是刘大爷家里来的人吧?”
我在师兄的身后,看见来人的穿戴,就猜想可能是刘老汉的儿子。
“是,是,你是八猴子吧,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门外的这个人连忙说道。
“你来有什么事?是找我师弟叙旧的么?”
常安不冷不热的问道。
“啊,这个,当然不是了,小师傅,我爹今日下午突然得了急病,说没就没,仙逝了,我来请小师傅去做个道场法会。
哎,我爹一辈子不容易,也没享几天福,我这当儿子的也没尽到孝心,有愧啊。
我爹走一回,我想让他老人家走的体面一点,而且还要风光大葬,所以,来请两个小师傅,去给我爹念经超度,让他早登极乐。
另外,再给他选一个宝地安葬。”
常安微一沉吟,不等说话,刘老汉的儿子又说道:
“小师傅,我爹一入土封棺,完事大吉,我会多捐些香火油钱给观里。”
“说了半天,他这最后一句话最重要。”
送走刘老汉的儿子,我对师兄笑着说道。
“我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刘老汉死的不明不白,师弟,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晚上去的时候,把家伙都带上,弄不好,要出幺蛾子。”
常安剑眉星目,灼灼寒光。
“嗯,”我答应一声,我向来都是对二师兄的话,深信不疑。
晚上五点多钟,我俩离开道观,前往刘家去做超度法会。
来到村口,就听见吱哩哇啦的吹唢呐声,一曲夜深沉,是悲悲切切,哀哀怨怨,听的我心里发沉,寻着声音,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刘家。
只见刘家院里,高搭灵棚,白幡呼啦啦迎风飘扬。
灵棚两侧,贴着白纸黑字的挽联,上聊是:
流水夕阳千古恨
下联为:
断魂钟楼万代愁。
中间横批:驾返瑶池。
灵棚正中,横着一口铁红色的棺材,没有落盖,上面敞开着,在棺尾放着一盏长明灯,还有三碗倒头饭,上面,插着红筷子。
棺头处,挂着一张黑白遗照,旁边的白条幅上写着,刘元生先生千古。
灵棚外面,纸马纸人,花圈以及聚宝盆等堆积如山。
“爹呀,你咋说走就走啦,儿媳还没侍候够你哪。”
棺椁前跪坐着一个妇女,五短身材,水桶腰,一脸的横肉,抹着红嘴唇,腮边还有一颗黑痣。
“干打雷不下雨。哭了半天,也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
我回头对常安小声嘀咕道。
喊了几声,见没人理她,自己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了我们兄弟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活着不孝,死了乱叫,刘老汉的儿子有摆排场装门面的钱,倒不如多给他老爹花些,那才叫孝心。”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低声叹道。
“你懂什么,装门面是给外人看的,给他爹花一分钱,这种人都会跟割他的肉一般心疼。”
常安的话音刚落,房门一开,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去清风观找我们的刘家大孝子。
“哦,小师傅来了,辛苦了,里屋请用饭,夜里还要麻烦两位帮忙守灵。”
“嗯,我说一些东西,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用得上。”
常安对刘凯吩咐道。
夜里十一点,前来刘家祭奠的村民陆续散去,若大的灵棚里,只留下我和二师兄常安。
望着空荡荡的灵堂,我心里有些害怕,“嘶”好冷,我紧紧衣袖,抱膀而坐。
起风了,一阵风穿堂而过,把灵幡条幅吹的呼啦啦直响,纸灰刮的到处都是。
“奶奶的,哪来的阴风?”
我呸了一声,骂道。
常安起身来到灵棚口,剑眉紧锁,看着阴风旋绕,卷起漫天的黄纸,灰烬,冷冷的说道:
“哼,看来你是有冤屈不肯走啊。”
常安弯腰拨了拨长明灯油碗里的灯芯,用手护着,不至于被风吹灭。
又抬头看着黑白遗像,说道:
“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然已走,就别在留恋这世间的一切了,恨也好,怨也罢,都与你无关。
生是期盼,死也是早晚的事,本是清风一缕,又牵挂什么爱恨情仇?
红尘俗世三杯酒,大道三千一碗茶,放下的放不下的,到如今你都得放下。
舍不得的撒不开手的,最终你也一样都带不走。
回来了,看一眼,就把这杯酒喝了,安心的走你的黄泉路吧,今生已满,来世再为人。”
“师弟,把酒碗放在他的遗像前面,让他喝够了好上黄泉路。”
“好嘞。”
“奶奶的,怎么停电了?”
我刚起身,那盏昏黄的灯泡爆闪了一下,然后整个灵堂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嘎吱,嘎吱。”
好像是有人在磨牙的声音。
“什么声音?谁在他娘的磨牙?”
我打着颤惊问道。
就听常安在我身前不远处说了一句:
“不好,老刘头起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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