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何处可逃?
方圆百里的灵气化为锐利的锥子,四面八方的指向我,将我围个水泄不通。
我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棺材盖被推开,红影伸手,抚摸着棺中人白净的脸庞。冰棺燃烧起来,鲜红的火焰如同血在喷射,凡人也看得见,他们四处逃窜,叫道:“着火了!快救火啊!”
一个人类男子与我擦肩而过,我下意识的后避,尖锐的冰针扎进我的身体,撕裂皮肉的痛!而人类男子感受不到这里灵力的波动,焦急的从我的身体里穿过。
白帝江瞬间出现,我初次真切的看清他的模样。肤白凝脂,发柔似风。一身白衣,发如墨,唇如丹,端正而清冷。广袖下,无暇的玉指如深秋梅枝的雪,恰到好处的露出。微扬起,露出如藕洁白的臂。神色是终年的清冷,仿佛泠泠的流水,波澜不惊。
这个男子,堪称绝色!
而我,惊鸿一瞥,匆忙看见他的脸庞,愣了。
他长着同白止一模一样的容颜!
不知为何,大概白止是我有意识以来见过的第一个人,故而对他印象深刻,凡事都要拿来与他对比一下。而且听闻白止的魂灵找寻不到,我心底也有一丝隐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很朦胧,就像初涉爱情的恋人,懵懂的对爱情下定义。
白帝江似乎能看见那个通体朱红的骷髅人,清冷的目光牢牢锁定,他毫不犹豫的出手,凝聚灵力,向他击去。
我忽然意识到,白帝江身体中的灵力波动与常人不一样,他七窍通灵,能够自由的运用天地灵气。但是许久以来,他对我视若无睹,不知是否看的见我?又或许,是我比较特殊?还是,他看见了却不屑说出来?
悻悻的想,我觉得后者可能性较大。
红影躲开,速度极快的离开了冰棺中的人。
白帝江却追逐着他不放,如雪的身影倏然出现,又立刻消失。
“家主在干什么?”
“……不知道。”
其实白家子弟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白帝江在干什么,但是这类事情素来是追月城内部机密,自然不肯外泄。
我此刻也不想逃了,再说那个红影似乎忌惮白帝江,被他所牵制住,我为何要逃?
浅粉的花瓣纷飞,扑泄了满天。
熏香的气息逐渐浓郁,我注意到地上少许看热闹的群众像喝醉了酒似的倒了下去,人挨着人,哪怕是白家子弟也不例外。场外,只有白帝江和红影在搏斗,我被困住。
白帝江似乎更厉害,可他速度跟不上那道红影。
这样不行!白帝江毕竟是凡人,他的体力很快会被消耗掉的!
橙红色的光芒在我的眼前闪烁,忽然忆起手中的曼珠沙华。听说,这是冥界的产物。
我忽然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身体像不受控制似的,抬起手臂将曼珠沙华扔向冰棺。我想我是疯了,距离那么远,怎么可能扔的到?况且随着我的举动,灵气针扎进了我的身体又被抽出,疼得扎心。我疲累的几乎要散魂。
一只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小小的手,抓住了我受伤的手臂。
我寒毛竖起,回头。一个银发及腰的少年,身子只有我的肩膀高,深蓝如水的眸子沉沉的望着我,面无表情。
忍住尖叫的冲动,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小妖。”听到了熟悉的清冷语气。
小妖?
少年若有所思,自语:“人间怎会出现此等妖物?”
我与他完全在两个思维面上,傻傻的望他。少年仿佛才发现我在盯着他看,清秀的眉见微蹙,似乎染上了一层霜雪,指着远方的冰棺:“为何还不去?”
啊?
我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少年眸色似乎更深沉了些,只听玻璃碎裂的声音,周身的灵气瞬间破散。我被少年的强势惊到了。
我被一股霸道了推力挤压到了冰棺中,那朵橙色的曼珠沙华诡异的悬浮在白璇的眉心上方,我的到来似乎触发了什么,一时之间光芒万丈,连远处的白帝江都被惊动了,撤了回来,而我已不省人事。
*****
冰蓝色的珠帘,如翩跹浅薄的蝉翼,被风吹动,一下,一下,末梢拂过我的脸颊。
触感很痒,我挣扎着睁开眼眸,晨光熹微,清晨的第一缕紫曦划过我的脸颊。
我坐了起来,察看四周。
一切朦胧的景象变得清晰,我,既惊喜,又彷徨。
我知道,我,重生了。
抬起白皙如玉的手臂,袖子划过,淡粉如花的指尖微微触碰。
刺痛!
不是梦。
我真的重生了!
赤着小巧玲珑的脚摸索着下了床,冰砖铺就的地面清凉。
我已多年不曾行走,向来喜欢飘荡,此番一试,却也不维和。
毕竟,人间有句话叫做:没吃过人也看过人跑。
玲珑的院落错落有致的种植着花卉杂草,浑然天成的弯曲小道呈现在眼前。
显然白帝江怕是发现了尸体的异常。
我下自觉的跟着小道走。地方很大,我至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了。
我终于是个活人了!终于不用像孤魂野鬼那般四处游荡了!我,有家了!
正值南方六月,四处飞花如雪。
雪色樱花铺道,空气中荡漾着渲染着天丝丝的芬芳。
西湖歌舞几时休?
如此开平盛世,生活如此静好!
前方一处溪流,我垫着脚尖走近。水光潺潺,照亮了我的容颜。
这个女孩儿,不是我原本的面容,却,用“如花似玉”描绘绝对合适!
她长得娇滴滴的模样,我见犹怜,楚楚可怜。三千青丝随意飘荡,长发及腰。一双眸子漆黑而不失纯真无邪,如同世间最娇柔的花朵,经不起一丝风吹雨打。
我嫌那头茂密的长发麻烦,袖中摸索着,扯出了一条玉色缎带,将头发一股脑儿扎在脑后。长发飘逸,上头落了几点落花,却不失妖娆的美。
这个女孩子,长大了定是绝唱!
我轻轻的笑了,柔若春风。
可惜,我不是白璇,我是白灵。
我是忘川河边长大的曼珠沙华的后代……
或者,我是冥界帝君的私生女白灵……
记忆很零碎,可当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时,那些消失已久的记忆便接踵而至。
徘徊了近三千余年,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
可除此以外,我其他的仍然是一无所知。
而且,白璇不是死了吗?
我唇角冷笑,既然死了,那便死得更彻底些吧!
噗通,我跳下了水。
远处,隐约传来:“白璇小姐的尸体被人盗了!”
我的确不是什么纯良的大家闺秀,自小生活在炼狱般的环境里,没有一技傍身怎可?
我是私生女,私生女是上不得台面的。在人界顶多是遭人白眼,而在阴冥界,却要付出死的代价,死还不够,还要魂飞魄散,以平神怒。奈何,我命大活了下来。
生而为人,那么,整个阴冥界便都是我的敌人!……
*****
人间的闹市,从不曾因风吹雨打而停歇,繁华如初。
我浑身湿漉漉的走在街上,不少行人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或不屑,或厌恶。
而这些,与我何干?
好在我看起来十分狼狈,看不出原来的姿容,因此众人鄙视归鄙视,却没有动手动脚的。若是有谁胆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也不介意送他早些去见我父君。
“姑娘,有位公子想请您上楼一叙。”一个店小二模样打扮的人蹑手蹑脚跟上我,狗腿的笑着。
“我认识你家公子吗?”我冷冷的斜倪他一眼,余光扫到身后的客栈,二楼靠边的地方有桌子坐了一圈人,他们像是对我很有兴致似的,个个兴致勃勃的望着我。
小二道:“姑娘,不是我家的公子……”
“不去!”我转身径直走了过去。
“哎,姑娘!”
我眸光一冷,一簇寒光闪过。
小二的鞋底结了冰,钉在了原地。而他不明所以,仍在费力拽着鞋子。
“这位姑娘,稍等。”一个清冷的声音,如清泠的流水。
一袭白衣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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