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通灵二三事
凭什么（旧版）

张云轩就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虚，

“那个......我家穷人丑......配不上你......”我弱弱地说道。

于是我很完美地看到了张云轩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房间里的气压过低，我待得提心吊胆的，想走，却悲催地发现我腿动不了了。刚才光顾着尴尬了，一直没注意到我的腿，现在我根本感觉不到我的腿的存在，我心里一惊，往下一看，腿还在！

乎！还好还好！

可是我动不了了啊。

“我怎么回来的？我的腿......”

“徐西林送你回来的，说是你受了点伤，我叫医生来过了，没看到你受了什么明显的外伤，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腿怎么了？”张云轩瞥了一眼我露在被子外的脚，看着我明显慌了的神色，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跟我说，“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等我坐在轮椅上拿到医院的报告单时，我慌了——两条腿的神经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可能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从我接了徐西林的三千块钱开始，正式踏进阴行，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五弊三缺甚至天罚的准备，可是当这些真的降临到我身上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个只想靠阴行赚钱不想付出同等代价的俗人啊。

“没事，国内治不好的话我带你去国外治！”张云轩有些手忙脚乱地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不就是神经被破坏了吗，我给你请这方面的医疗专家，一定能治好的！”

“不用了。”我哽咽地说道，“窥天道者五弊三缺，我残了，是我付出的代价。”

我已经绝望了。

因为我曾经亲眼见到一个非常厉害的大师死在天罚下，相比之下，我只是付出了两条腿，应该算上天法外开恩了吧。

我不断安慰着自己，可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上天给了我一双可窥阴阳的眼睛却不允许我使用，它既然不允许为什么不收回去反而断了我一双腿？

从我进阴行那一天开始，我所得利是钱有三分之二都拿来做善款了，为什么我还要承受这五弊三缺？不是说做好事积阴德可以积福报的吗？难道断我一双腿就是给我的所谓的福报？

我意难平，却不知道怎么样去发泄。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天又一天。我难过，我生气，我恨，我怨！可可悲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怨谁、恨谁。

怨徐西林吗？他何辜，不过是带我入行罢了，我赚钱的时候怎么不恨他，出了事反而怪他了，呵，那我还是人吗？

怨那个不沾凡尘谪仙吗？他何辜，不过带我去看了一眼案发地点罢了，我沉迷他容颜的时候怎么不说话，出了事都怪他头上了，我有脸吗？

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自从张云轩被我赶出去以后，这个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各种各样的鬼魂都来我家游荡，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极其喧嚣，整个世界都叫嚣着要吞噬我。

我一个头两个大，趁着张云轩不在门口的空档赶紧叫了一辆私家车回了老家。

我把所有社交软件一律关掉，手机也关机了，一个人，在老家不知待了多久。

我永远记得我那个要强的妈妈看到我坐在轮椅上时眼眶里的泪水以及我那少言寡语的爸爸通红的眼眶。我说我腿受伤了，回家养几天。妈妈很是心疼，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爸爸只是默默地看了我的腿一眼，然后出门买了好多猪腿骨回来。

这就是父母，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变成什么样；这就是家，在我受伤疲累的时候永远的归处。

那天夜里，妈妈来找我，看着我没有知觉的腿，涕泪涟涟：“我们家到底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啊！”

我一愣，心里一阵阵发慌，我从没跟家里说过我在从事什么行业，生怕家里人为我担惊受怕，看着情况......难道妈妈猜到了？

妈妈满怀歉意地看着我，跟我说：“阿楠，你别怪妈妈，妈妈是爱你的！”

我相信，我看到过您怀着我时那充满母爱的笑，我看到在我满月时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那条蛇只有您紧张得想跟它拼命，我看到我这二十来年所感受到的你对我付出的点点滴滴！

“阿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它们怕是找上你了，妈妈也不瞒着你了，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别怪妈妈好吗？”妈妈的态度很是卑微，看得我很心疼。

我摇头，我怎么会怪您呢？您永远是我最爱的妈妈呀！

妈妈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娓娓道来：“还记得你爷爷被送去医院那天吗？”

我点头：“记得，我摔了三跤，朝天跪了三下。”

我爷爷是脑溢血，送医院抢救的时候我在家里，好好地走个路，平地里连摔三跤，每一下都端端正正地朝大门方向跪了下去。

“那时候你爷爷就站在你前面，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原来那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吗，那要是这样算的话，爷爷的死忌就不对了啊......难怪了，难怪从爷爷下葬开始家里就开始各种不顺，先是爸爸查出糖尿病，再是叔叔好端端地被吊机打中从二楼摔了下来......

“那晚上你们睡了以后我从你爷爷房间经过，看到你爷爷在屋子里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让他早点睡，他叫我进去跟我说了好多话，我出来才想起来，你爷爷已经没了，尸体还停在楼下呢......”

“爷爷跟你说了什么？”有闽南叶家的事吗？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事了。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过什么闽南叶家，而且我第一次听却是从一群鬼嘴里听到的！

“你爷爷说我们叶家，欠了一个人很多很多，每一代的长子长孙必须偿还！你伯父没结婚，长孙就是你哥哥，我......我舍不得你哥......”

“所以你让我顶了上去？”所以我才能突然看到鬼？

“妈也是没办法，妈就你哥哥一个儿子......”

呵，所以女儿就无所谓了是吗？

我心里酸酸的，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里面酸胀的很，就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妈知道这样对不起你，可是你从小就比你哥哥乖，比你哥哥懂事，所以......”原来懂事就要被舍弃吗？原来真的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吗？

就像我明明病得很严重，可就因为我没有咳出声你就觉得我没关系的吗？就像哥哥划了个小口子哇哇大哭你就觉得伤得很重，心疼得要死了吗？是这样吗？

我的目光慢慢黯淡，我觉得我妈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我除以极刑。我从小就知道你们都偏爱我哥哥，可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不是吗？我该乖巧还是乖巧，该懂事还是懂事，我以为这样你们总有一天会爱我的，可是......原来不是这样的，对吗？

“你爷爷说你哥哥生肖大，命格凶，要是进这行很容易死于非命，你的生肖温和，命格正印而无杀，而且你跟你哥不一样，你来历不凡，要是遇事必有贵人相助，不一定会死......他也觉得你会比你哥哥合适......”

哈哈，原来我一直以为最疼我的爷爷也是这样的吗？贵人？万一没有呢？我会死的吧？

那个在我写作业的时候会在边上笑着看着我读书，写作业，跟哥哥说要向我学习的爷爷也是要舍弃我的人？那个曾经拿着我的奖状笑着夸我有出息的爷爷要舍弃我？那个在我减肥的时候陪我一起吃宵夜的爷爷要舍弃我？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为什么啊？怎么回了一趟家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呢？这真的是我家吗？我爸爸妈妈是爱我的啊！我爷爷是疼我的啊！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啊？

妈妈又跟我说了好多话，可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背对着她默默地躺了下去，任由眼泪滑落，滴湿枕头。

妈妈见我心情不好，也就慢慢地不说话了，在我身边静静地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去。

当房门关上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把自己捂进被子里，无声痛哭起来。

单从父辈算，我们家族光孙子就有四个，只有我一个是女孩子，我哥是长孙，我是长孙女，从小我就被当做男孩子养，跟哥哥弟弟一起爬墙上树，但他们可以淘气，我不行，他们可以不做家务，我不行，他们出来上班了可以一分钱不往家里交，我不行！

我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从来都觉得我无所谓，从来都觉得我爸妈过得好就好，可是今天，我是怨恨的。

凭什么我就要付出得比哥哥多得到的比哥哥少？凭什么我懂事你们就觉得我事事都应该退让？凭什么我乖就要让我替哥哥去死？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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