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门之梦
道歉是什么（旧版）

覃仚儿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战甲表面出现了像电芒一样的橙色光芒，光芒沿着战甲游移不定。她嘴鼻当中随即溢出丝丝污血。

乌堐对惜兰使了个眼神，惜兰心领神会，向前把覃仚儿嘴鼻边上的污血擦拭干净。覃仚儿的身体就像漂浮在真空失重环境中，极其放松，忽而仰躺，忽而俯卧，忽而斜立，忽而倒立，随着体内淤血被清理干净，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她的脸色也渐渐地好转起来。

最后，他示意惜兰让在一边，结了个手印。覃仚儿战甲上瞬间金光闪闪，她的身躯以直立悬浮的姿势保持了十几分钟时间。最后，金光就像磁铁的磁力线一样从她的脚下出来，然后顺着她的身体往上，从她的头顶进去。如此往复不断，她的气色进一步好转。但乌堐的神态已经非常疲乏，有几次好像背都直不起来了，脖子都承受不了头的重量了，但又硬撑着直起脊梁抬起头，继续给覃仚儿疗伤。惜兰在旁边看得心痛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帮他？

这过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外面天色早就大亮，雾气开始变淡，天空隐隐传来无人机的嗡嗡声，先后还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声？！

原来，昨天那片地方被飞弹轮番轰炸后，现在已经成为焦土，焦土上可以找到不少被炸死烧死的动物，刚才有几个赤目人忍不住食物的诱惑跑去捡食，结果被无人机发现，无人机用小型飞弹发动攻击，赤目人死的死伤的伤，全都躲了起来，再也不敢露面。

翁同童知道，无人机的轰炸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假乌堐会空投一支部队到现场搜集证物，以便确认战果。到时，如果让空降兵发现了真乌堐的蛛丝马迹紧追而来，早已筋疲力尽的乌堐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乌老弟！”翁同童小声喊道。

乌堐没有做声。

翁同童迟疑了几秒钟，又小声地喊了一声。

连喊几声之后，乌堐终于停了下来，抱起覃仚儿，“你不用催我，刚才的爆炸声我听见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走吧。”

“嗯，去哪里？”翁同童松了一口气，扶着乌堐通过低矮而粗陋的窝棚门口。

“去试剑岭司令部。”乌堐出了门口，淡淡地说道。

“咹！覃妹子她……？”

“放心吧，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醒来了。”

“噢，那太好了。神仙就是神仙，死人也能救活！不服不行！”

“说什么呢？我不是神仙，我只是放牛的，我只是挖煤的，我只是一介武夫。……覃师妹她也不是死人。”

“哎哎，差不多，差不多。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饿了吧？”乌堐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对惜兰说道。

“嗯，宝宝早就饿了！”

“我不是说你！……惜兰，你饿了吧？”

“嗯！”惜兰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连忙摆手，“不不，我已经吃过夜宵了，现在不饿。”

“身体要紧，不要硬撑。接下来的长途跋涉极耗体力，还是吃点早饭吧。没时间好好准备，你将就一下。”说罢，他对着昨晚挨炸的山坡看似随意地伸手一抓，一只被烧得烂熟的山鸡立即出现在他手中。

“谢谢！乌哥哥！”闻到烧鸡仍没散尽的烤肉香味，肚子空空的惜兰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她接过烧鸡，几下子把鸡毛薅掉，撕下一条鸡腿，迫不及待地塞入嘴里。

“惜兰小妹，其实……我也……”翁同童吞吞吐吐地说道。

惜兰不假思索地撕下一块鸡肉递给翁同童。翁同童接过鸡肉凑近一看，发现是鸡屁股，还带着几根鸡毛，皱眉道：“惜兰小妹，能不能把另一个鸡腿给我尝尝？其实……我也……”

正说着，一阵马达轰鸣声从前方天际传来。

“敌人的空投部队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加快速度离开这里。”乌堐平静地说道。跟昨晚怒不可谒的他相比，他现在的平静更让惜兰感到不安。她意识到，现在的形势明显是敌强我弱，乌堐看似恢复了平静，其实他内心深处，惊涛骇浪依旧。

走了没多远，乌堐突然示意大家停下来。

“乌老弟，前面静悄悄的，难道我们中了埋伏？”说着，翁同童往乌堐身后靠了靠。

“谁？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给我出来！”乌堐冲着薄雾中的一丛乱石喊道。

“哎哎，乌老弟，你看错了吧，那是石头，没有人！”

乌堐没有理会翁同童的提醒，用脚挑起一块大石头，猛地一扫，大石头像皮球一样被他踢飞到乱石丛中，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给我出来！再不出来，下一块石头就要砸在你们身上了！”

“大仙别动怒！我出来便是！”

乌堐听到了一个陌生而胆怯的声音。随即，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畏畏缩缩的从乱石堆里站了起来，他腰间围着一件用棕榈纤维编织的短裙，光着膀子，头发蓬乱，身上还有不少明显的疤痕，还有几道新鲜的伤口。

从男孩红色的眸子和缭绕在他周围的黑气来看，是个赤目族男孩。

“你是谁？为何躲在这里？是谁派你来的？”乌堐背着覃仚儿，把惜兰护在自己身后，充满警惕地传音道。

“我忘记我的名字了，我只知道，同伴们都管我叫倭瓜。”

“你是坤坎布人的后代吧？”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坤坎布人的后代。我只知道我是赤目人，按你们仙人的话说，就是恶灵傀儡。”

“恶灵傀儡？”乌堐获悉微微一惊，“你想干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倭瓜怯怯地说：“炸……炸弹。”

“你说什么？”

倭瓜，“是炸弹派我来的。”

“你胡说什么？”

倭瓜，“我们怕炸弹，只好远远地躲开，躲在这山沟沟里，盼着危险快点离去。”

“炸弹炸的是别处，这么紧张干什么？”乌堐说着，指了指昨晚挨炸的地方。

倭瓜顺着乌堐所指的方向望了望，通红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惊恐，身体开始微微发抖，“我昨晚就是从那里跑到这里来的。本来，我是跟妈妈在一起的。”

“你妈妈？”乌堐环顾四周，警惕地说：“你妈妈在哪里？”

倭瓜，“我妈妈被炸死了。”

“死了？……你有其他家人吗？”

“我还有个妹妹。”

“你妹妹在哪里？”

倭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我妹妹被烧死了，是我亲眼看见我妹妹死的，我想冲进火里去救她，可是……我真没用！”

“你妈妈和妹妹死了，你还笑？”

“我听大家说，像我们这种人，一旦碰到军爷，要想活命，就得面带微笑。如果哭，或者发怒，就会被当做恶灵傀儡杀掉。”

“我又不是军爷，你怕什么？”

“你是乌司令，军爷都听你的……”

“我不是乌司令，你怕什么？”

倭瓜指了指天上，“刚才我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我担心飞机来炸我，所以躲在这里。”

乌堐“恶灵傀儡也怕死？不是说，你们有不灭的灵魂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们也非常珍惜每一次重生的机会啊！就像正常人类投胎一样，会珍惜每次做人的机会，就算是投胎成了畜生或者虫子，也会珍惜每次机会的。更何况，我们跟你们不同，我们每次重生的过程都要消耗部分元神，多几次之后，灵魂就不完整了，会永远失去做人的机会了！所以，我们也会怕死的，而且比你们更怕死！”

乌堐的神色微微一动，他略一思索，问道：“昨晚跟你在一起的不止你们一家吧？就你一个人跑出来吗？”

“昨晚……？”倭瓜的神色变得痛苦起来，但仍然装出微笑的样子，他的笑容显得更加僵硬了，“在我们家附近，当时还有好几十个邻居，但……大多当场死了！……肠子……肠子……”

“你说什么呀？把话说清楚点！”

“不知道是谁的肠子飞到了我脚边，把我绊了一跤！不过，幸好摔了一跤，让我躲过了一颗炸弹！好险啊！”

乌堐的心好像被谁揪了一下，警惕的神情中多了一分同情，语气缓和了些，“还有活的吗？”

“……”倭瓜紧张起来，闭口不语。

“别怕，昨天那些炸弹是冲我来的，你们是被我连累了。我只想对你们这些幸存者道声歉。”

“道歉是什么意思呀？”

“怎么？你们恶灵傀儡从不道歉吗？”

“……？”

“道歉的意思就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对不住别人，所以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声对不起，并请求对方原谅自己。”

倭瓜讶然摇头，沉默不语。乌堐通过读心术知道了倭瓜的心里话：

这个酷似乌司令的人到底是谁呀？这个人做事就是奇怪，居然提出道歉。道歉有什么用呢？

如果弱者做错了事冒犯了强者，强者直接就把弱者杀了，不会有道歉的机会；

如果是强者做错了事……不不不，强者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不存在道歉的问题；

如果犯错的一方跟对方实力相当，就会打架，甚至决斗，没听说谁道歉过……。

难道，他来自别的文明星球？难道，在他们那个世界里，人和人之间一旦出现矛盾，不需要打架，只要一句话，道声歉就可以解决问题？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呢？

这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想法虽然幼稚，但武功却是高得很！——黑灯瞎火的，背着个人，居然还能逃脱敌人的追杀！只是可惜，他的眸子是黑色的，看样子不是我们赤目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能把同伴的藏身地点说出来，不能……。

倭瓜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一条山沟。

乌堐顺着他的目光用天眼一扫，马上有了发现。

沟中是干枯的，只有非常少的小水坑。一个精瘦而且衣衫褴褛的老头背靠着坑壁斜躺在冰冷的地上，旁边放着一个藤制的背篓，背篓里面装着药锄和几棵草药。

一对少年男女半跪着守在老头身边。老头明显受了外伤，一条胳膊无力地垂在身旁，身下有一滩发黑的血迹。女孩穿着用树皮做的肚兜，光着脚，正用手从小水坑捧水给老头喝，男孩抓着一块石头保持警戒，用通红的眸子扫视着周围的动静，抓着石块的手在微微发抖。

“乌哥哥，放了他吧？”惜兰弱弱地说道。

“老弟，别看这个孩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别忘了，附在他身上的恶灵可是非常危险呐，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夺舍！”翁同童紧张地提醒道。

“唉……！”乌堐叹息无语，他双目微闭，悄然结了个手印，金色念力悄然飘进那个山沟，沁入伤者体内……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睛，苍然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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