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锋
第二章赤龟（旧版）

暖暖大大崖崖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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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北部，离落凤城大约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名叫“白沙镇”。民风不算淳朴，也不至于如那穷山恶水出刁民那般不堪。

白沙镇离落凤城与岩江城的官道不远，来往客商路过此地可歇一歇脚，过夜的却并不多。只因距离白沙镇不远的水隐庄更加繁华，酒楼赌场妓院虽然不算奢华，却也一应俱全。来往行商在路过白沙镇的时候，只是喝杯茶水或补充吃食，随即就出发赶路。些许地理优势，不至于让小镇富裕起来，倒也不像其他村子那般的贫穷。住在这里的一些人也去过最近大城镇，并不会同其他村里人那样没见识。精明一些的甚至开起了茶摊，客栈，羊肉汤馆等。

小镇北面是绵延千里伏牛山脉，苍山巍峨，人迹罕至，传说有凶兽山鬼出没。

一条宽约两仗的小溪饶镇而过，从小镇由东向西而流。俗话说“一江春水向东流”，只因天下河流大多是由西向东，但是这条小溪却是正好相反，偏偏要由东向西而流淌。故名“白降河”，取“犟”的谐音。

白降河的源头据说在伏牛山深处，无从考证，但河水清澈甘甜，鱼虾繁盛，养育的一方好水土。

这一日，天气燥热难耐，树上知了拼了命的叫嚷不停，镇中一户人家门前，几名大汉正在与一村妇撕扯纠缠。

“王翠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的六两银子，到今天也该还了，你要是再不还钱，可别怪我把你的女儿拿去抵...”

一名浓眉大眼，脸上有一道丑陋刀疤的彪形大汉话还没有说完，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村妇便尖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就等你这一句呢，不就是拿我女儿去抵债么。走走走，现在就跟我去屋里抓她出来。不过咱可先说好，我女儿抵债可是十两，多出来的四两银子，你现在可就要给我！”

村妇说着，立即起身带着众人进屋去抓躲在门后的一名小女孩。

几名本来做凶恶装的彪形大汉，顿时有些错愕，他们收债多年，哪一次一说要抢人儿女不是哭天喊地的情景，头一次见比他们还着急的。

那小女孩约莫三岁左右，站在门后，穿着脏兮兮红肚兜，两个朝天辫歪歪扭扭的。看到母亲带人来抓自己，吓得立即哇哇大哭。哭声撕心裂肺的直纠人心。

“娘亲不要卖我，娘亲不要卖我..”

一阵阵稚嫩童声，从面色泛黄的小女孩口中发出。为首的疤脸大汉心中一阵抽搐，他想起自己家中的同样年龄小女儿，凶恶丑陋的脸上浮现一丝恻隐，随即怒吼道。

“王翠红！你要是真的没钱，我们再宽限你几...”

“不用不用”。

村妇又一次打断了凶恶大汉的话，冲过去抓住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就往大汉身边推。

“今天就把她带走吧，那四两银子你带了吧，拿出来咱们就两清了”。

小女孩不知所措，大哭不止，刀疤大汉好像比小女孩还要无助，竟然求助似的望向了围观的几个邻居，想他们替自己说句“公道话”。

“娘！你干什么！”，一阵叫喊声传来，明显努力提高了音量，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孩童的声音。只见一大一小两名少年的正在往这边跑来，喊话的男孩跑在前头，穿着一双草鞋，光着膀子没穿上衣，身材精瘦皮肤黝黑，手里还提着两条一尺来长的青色鲤鱼。

另一名年龄较小一些的男孩跟在后面，鼻涕横飞，也叫喊着往小女孩的方向跑来，嘴里叫着“王婶婶，不要卖小芳啊”。

村妇看着飞奔而来，紧紧抱着小女儿的黝黑少年，有些心虚，不像之前那般耍混。“老二啊，娘把也是没办法，到城里大户人家做个丫鬟也比跟着我们吃苦好，你别管这事了”。

“娘，之前不是给了你银子还债了么，他们怎么又来了！”

“那，那个我不是想着赢回来就不用白给他们三两了么，谁，谁知道运气太背，又借了二两也输了”，村妇支支吾吾，终于从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

黝黑少年没有再搭理村妇，而是望向一旁有些发愣的大汉，“我娘的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攒了钱一定还给你们”。

刀疤脸还未回答，身旁的一名矮个男子立刻凶恶的喊到，”小子，告诉你，今天必须还钱，再过几日，到时候利滚利可就不是六...“他的话还没说完，为首刀疤脸立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矮个男子立即闭嘴。

“小子，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六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不然，哼。我们走”

放完狠话，刀疤脸大汉恶狠狠的望了一眼村妇，转身就走。

“魁哥，你刚刚忘算利息了，六两银子利滚利是......”

“闭嘴！”

一声怒吼，焦躁的夏蝉也停止了鸣叫。

……

村妇王翠红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儿。刚刚抓鱼的两个男孩，一个是他的二儿子，另一个，是隔壁杨树街牛老三家的孩子。王翠红的丈夫是个极其厉害的猎户，姓丁。早年带着大儿子进伏牛山打猎，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大儿子一个人，原本聪慧过人的大儿子还变得痴痴呆呆，被人说是傻了。还有个二儿子最伶俐，上山抓鸟下河抓鱼，逮黄鳝抓泥鳅样样精通。

丈夫山中失踪之后，王翠红变得嗜赌成性，再加上有个痴痴呆呆的大儿子要照顾，导致家中穷苦潦倒。还好有个二儿子不时抓些河鲜回来改善伙食，还上山采些药材补贴家用。前几日她欠下三两银子的赌债，年仅十二岁的二儿子上黑石头山抓蝎子卖给药材铺换钱，整整十天，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天黑了才回来，加上运气够好，抓了几只巴掌大小的大蝎子，终于凑够了三两银子交给王翠红。

然而，事与愿违。输了钱的赌徒可以是父亲，母亲，儿子，女儿。但拿到钱的赌徒，就只是赌徒。

不到一天，王翠红又欠下巨债。

傍晚，天空还依然大亮。丁老二安慰好惊吓过度的妹妹，把抓来鲤鱼分给牛牧一条，让他带回家。另一条拿到厨房门外的水缸前，熟练的洗剥干净，打了一锅水，走向破破烂烂的灶台。

不一会儿，一锅飘香四溢的白嫩鱼汤已经完成，给妹妹小芳盛了一碗鱼肉，小声提醒她注意不要吃到鱼刺，又摸出几个红色小果子塞到妹妹的小衣服兜中。招呼了一声母亲，丁老二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鱼汤，泡了点昨日的面饼。端着碗，眉头紧锁，偶尔低头吃一口饭。

这时，丁老二听到后院处有响声，看向家中，只见一个高大少年出现在院子里，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篓，将什么东西哗啦啦倒进家中的大水缸中，扭头走进厨房的破烂灶台，盛了一大碗鱼汤自顾自的吃起来。小妹在旁边怯怯的喊了一声“大哥”，高大少年好像这才发现身边的小女孩，呆傻的脸庞很努力般挤出一丝笑意。

小女孩开心的笑了笑，立刻走到高大少年身边，有些怯怯的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手，然而高大少年除了挤出的笑意，并没有说话。

丁老二紧张的盯着自己大哥，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似的蹲回门口青石台吃饭。

他大哥自从当年在山中与父亲一起出事后就痴痴傻傻，几乎不与人交流。有时在家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有时找遍整个小镇都不见他的踪影。少年看着小妹好不容易有了点笑容，心中有几分安慰。想起母亲欠的债，黝黑少年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三天时间，想要抓蝎子卖药材赚六两银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一个偏远小镇的少年，除了抓蝎子采草药，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亲属之间，因为王翠红的嗜赌与不讲道理，早已翻脸不再来往。虽然邻里间对丁老二这个老实孩子都颇为喜欢，但万万不能提银子，别说六两，就是一两，估计也没人肯拿出来借给他娘。

不过，鼻涕孩牛牧家会借他二两。想到这里，丁老二望了望牛牧家的杨树街方向，暂时不打算开口去借钱。起码等着自己攒够了四两银子再去。

只能继续抓蝎子卖给药材铺了，六两银子，三天，怎么可能...

一直到夜色渐晚，小镇上的黝黑少年依然独自坐在家门口的青石台上，伴着虫鸣与月光，望着天空的点点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