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幻想录
第十九章梧桐灯下的人（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西门纤纤落入黑暗之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最终使她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青光莹莹的洞穴之中，洞中有诸多小孔，宛若剑形，在青光映彻之下，宛若一片剑湖。
西门纤纤内心震撼至极，心想青思池下竟是别有天地，这是否意味着青思池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忽然有风吹起，那些剑孔铮铮而鸣，宛若真的剑鸣一般。
西门纤纤心中好奇至极，伸手去摸那些剑孔，却感一阵疼痛，西门纤纤收手看时，看到手上出现了多道剑痕，鲜血沿着伤口流出。
低头起，又发现身上衣服多处出现破碎，宛若利剑割碎一般。
“剑气。”
西门纤纤惊叹未已，却发现洞穴剧烈晃动起来，好似要坍塌一般。
与此同时，剑鸣之声越来越响，那些小孔处溢出的剑气也亦得更为锐利。
西门纤纤不再迟疑，赶紧寻路离开，然而走至尽头，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树洞之中。
树洞中空，却没有出口，四处皆是树壁。
树壁之上刻着一行字：以穴养剑，百年乃成。
西门纤纤虽是震惊，但后方剑气更盛，不容多想，她只得抽出青渊剑，去那树壁斩去。
一剑青萍，树壁应声破裂。
西门纤纤冲出树洞，然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五更残月，四方风吟，三树梧桐，两盏桐灯，而梧桐灯下的人，一袭青衣，半只竹笛。
那人听到身后声响，转身望来。
于是，两双目光相遇了。
西门纤纤看着他，满眶涩然。
他望着西门纤纤，一抹浅笑，眼中温柔如许。
这样的对视，阔别了三年，她以为她已经忘却了，只是相见时，才发现一如初见。
时隔三年，她始终再次看到了这个少年。
这个名叫陆三阴的少年，教会了她青萍剑招，教会了她人心狠厉，然后一去无踪。
她曾经发万水千山的寻找，只为再见这抹青影，却总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每次归来，她总是会在青思池的梧桐树上挂一盏青灯。
因为他说过，当你彷徨的时候，在树上点一盏灯吧！
夜色正好，青灯正亮。现在，正是彷徨时候。
陆三阴望着她的容颜，朝她走来，说道：“纤纤姑娘，别来无恙？”
西门纤纤凄然一笑，说道：“别来有恙。”
陆三阴问道：“为何？”
西门纤纤满眶泪水，如雨而下，说道：“就在今天，老爹被一剑倾城杀了。”
陆三阴怔了片刻，看到了她望着的伤痕，心中一痛，将她拥入怀中，说道：“纤纤，对不起。”
西门纤纤抬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既然你身上止戈山，刚才那一掌是你发吗？”
“那一掌？”
陆三阴微怔，才发现她应该误会什么了，解释道：“这里不是止戈山。”
西门纤纤看着他，满是震撼，她明明从止戈山的顶峰青思池坠落，按理来说应该身在止戈山地底才是。
“那这是哪里？”
陆三阴说道：“这是止戈山数十里外的一处荒山。”
西门纤纤转四周看了看，发现果然与止戈山的地貌不同，但为何自己从青思池坠落，会落到数十里外的荒山之中，而他为何又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三阴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西门纤纤微怔，随即怒火升腾，她在百里城外的千山万水找了他三年，你却躲在百里城数十里外的荒山之中，这让她如何接受？
她推开了他，朝他瞪去，眼中满是怒火，却忽然发现，在她眼前，有一株梧桐，树上挂孤灯，枝上结着一口腥红的剑胎。
那口剑胎，长如匕首，结在枝干上，如同天成。
西门纤纤颇为震撼，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玄异的事情，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陆三阴抬起手掌，伸至近前，立时被无形剑气划出一道血口，自他掌中伤口处散发出的鲜血腾溢而起，在剑胎周围，形成一阵血雾，然后被剑胎缓缓吸引，说道：“这是一口天地生成的剑胎。”
西门纤纤问道：“这就是你一直驻留在此的原因？”
陆三阴点了点，说道：“当年我初见这口剑胎之时，正值剑胎泣泪，剑身斑斑锈迹正缓缓脱落，然后出现龟裂之相，并开始吸食我的鲜血，于是我困守此处，以血沐剑，三年不出。”
西门纤纤渐渐能理解陆三阴了，他是一个剑者，年纪轻轻，便创出青萍之末这样威力惊人的剑招，见到如此天生地养的剑胎，他怎会弃之而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陆三阴的这段描述，略去了很多事情。
他也没有告诉她，在三年前，遭遇了噬骨锥心之痛，并身受重伤，于是他遁入深山，倒在梧桐树下，从身上流出的鲜血竟如受吸引，化成血雾，升腾而上，在剑胎周围，萦绕不散，而剑胎上的裂痕竟渐渐消失了。
他也没有告诉她，他以血沐剑，不是因为垂怜剑胎，而是他倒在树下时，看到那口剑胎的腥红，如同那个人头上的剑簪上一样，绚丽夺目，他一眼望见，便再难移开目光。
西门纤纤问道：“那还你要继续守下去吗？”
陆三阴摇了摇头，说道：“不，从现在起，我要守护你。”
西门纤纤愣住了。
陆三阴说道：“纤纤，我们认识了三年零六个月，而这段时间里，我们相处了六个月，而你却找了我三年，如今你有劫难，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可是这口剑胎。”
西门纤纤虽是期望着有他相助，但她亦非见识短浅之人，但凡天生地养之物，必是不世奇珍，何况树壁上那行字，此剑胎以天地灵气孕育百年乃成，其价值定然还在她手上这口青渊剑之上，如今陆三阴以血沐剑三年，两者早已紧密相连，若是离开，岂非前功尽弃。
陆三阴看着剑胎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纠结。
三年光阴，未成一剑，他怎甘心就此离开？
可是西门缜亡故，七脉崩一，两境必然失衡，一场风雨即将席卷而来，他又怎么忍心，让纤纤独自一人面对。
西门纤纤说道：“要不你暂留此处，我有阿桑和狄相助……”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为陆三阴忽然朝她望来，坚毅的目光打断了她的话头。
陆三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纵百年奇珍，又怎比得上一个西门纤纤。”
听完这话，西门纤纤眼中热泪再次盈满眼眶。
陆三阴摸摸她的头，说道：“时间尚早，天亮我们就再出发吧，现在跟我说说你的事。”
西门纤纤点了点头。
陆三阴拉着她的手，坐到梧桐树下，却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冷，于是赶紧找些木柴，生了堆火了，将两个红薯丢到火里去烤。
西门纤纤伸去在火中烤着，说道：“老爹死的时候，止戈流与青思阁立即掀起了掌门之争，当时我非常惶恐，然后我想到了那年在方山的时候，你的一招利令智昏，使得方山五雄自相残杀，于是我也学着你的方法，利用他们内部的不和以及对我的轻视，诱导他们两边各出一人挑战于我，让他们为了与我对战的名额先进行内耗，而不至于让他们团结一致合力对付我，最终再用你教我的青萍之末打挑战者一一打败。”
陆三阴摸摸她的头，说道：“纤纤，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西门纤纤摇头苦笑，说道：“在对一夜风雨的那一役，止戈流看到我们只有二十二几个人时，军心溃散，若非想到你那句话，狠狠地踩了他们几脚，我想已经坚持不到狄与阿桑到来了吧，所以我想真正厉害的是你吧。”
陆三阴说道：“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却也是最好算计的东西，利令智昏，色也令智昏，窥其欲，断其利，使其互争，则坐收渔利矣。理论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只是身在局中，却未必能看得这么透彻，换作是我，在那种情况之下，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
西门纤纤说道：“以前阿桑也说，陆三阴的阴，阴在人心算计，那时我就在想，算计人心，究竟是种什么滋味？”
说到这里，西门纤纤唇角扬起一丝苦笑，说道：“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滋味。”
陆三阴添了些柴火，说道：“人心算计，从来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以后这种事，就让我来做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极为平常，仿佛说着一些平常小事。
然而这些对西门纤纤来说，皆是不能承受之重，她去算计，甚至去杀人，不是她乐意为之，而是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为，现在想起她都觉得心有余悸。
“以后这种事，就让我来做吧！”
这样的话，为何他竟能平静地说出来？
西门纤纤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陆三阴想了想，抬起头去，看着树上的梧桐灯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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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陆三阴，那夜纤纤问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我想我应该是梧桐灯下看着月亮的人吧！”
纤纤听不明白，我也只是笑笑。
当时我以为是纤纤不懂我，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也不懂自己。
我其实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以至于纤纤在追寻我脚步的时候，我却躲在离她百里荒山中，守护着一个天真的幻想。
我经历过很多惊艳我的，但经过无数岁月的沉淀与洗磨后，我才明白，半生遂月，一抹荷影，而真正让我痛彻心扉的，只有纤纤。
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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