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稻禾
二、我的田野里的父亲母亲（旧版）

父亲和母亲是相亲认识的，父亲那个时候已经28岁了，母亲已经26岁，对于80年代的人来说，那个年纪已经很大了，按母亲的说法要不是家里穷怎么会嫁给父亲，更没想到，父亲家也没富到哪里。按父亲的说法是年轻时候要跟他的人还是有的，最后把自己挑剩下了，要不是年纪大了，怎么会看上母亲。这些话无数次的出现在以后岁月的日常正常中。

父亲是有手艺的人，是个瓦工，就是专门给人家里盖房子的，他和家门口的英叔在镇子周边各个村子里帮人家盖新房，是个体力活，但是父亲并不胖，晒的很黑。父亲的手经常贴着创口贴，没有创口贴就用布包一包。父亲话不多，但是年轻时候的父亲总是带着一张笑脸，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母亲老家那个时候比我们这边城市郊区的农村还要穷，母亲家里兄弟姐妹多。母亲只读书到二年级，但是后来母亲认识很多字，都是她自己看家里的旧书，旧报纸慢慢认识的。母亲是个贤惠的女人，也很节省，很少为自己买衣服，从记事起，母亲总是穿一件旧的灰到有点白的外套。亲戚家总是要拿一些旧衣服来给我们家，母亲从来都不拒绝，但是也不让我们穿，如果缺衣服，母亲就会给我们买。

长大以后我才明白母亲给过我的骨气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家里还有4亩多地，农忙时候，父亲就不去盖房了，就在家里忙，从我们初中开始，只要一遇到农忙，我和姐姐的假期都是在田地里，插过秧，割过稻，打过油菜籽。父亲总会在边上一直说，你们两个歇会，不多了，不多了，我和你妈搞就行了。

有一年，父亲拉稻子，一个板车拉了太多，结果过一个凹地的时候，被板车砸了脚踝，当时就脚踝就肿了，走路都很艰难，找了当地医生，说不要动了，再动要出大问题。父亲焦急的试了很多次，但是就是用不上力，只好作罢。然后过两天又要有雨了，父亲焦急的很，嘴上起泡，那个时候真赶上家家都在农忙，别人家就算要帮忙肯定也要自己家忙完了。母亲说我们三个去，然后每天早上我和姐姐，妈三个人，一小袋一小袋往大路上扛，再用板车拉回家，母亲说一辈子都记得我们家稻稻扛着稻子走在田埂上的样子，而这也成为我日后和每一个认识的女孩自吹的材料，他们看着我并不高大的身影，发来疑惑的感叹，而后我又对我投来有“担当”的赞叹。

那个年代的合肥市郊区的农村，离市区得有个把小时的车程，那一列27路，承载了太多的农村人的回忆，那悠长的梧桐树下的柏油路，你站在中间，一眼望去，感觉没有尽头。

农村的小孩真的也没有玩闹的东西。

某个秋天的周末下午，天高云淡，我和小古、磊子还有一群比我们小的小孩，去远处河边的一家藕田去拔藕，结果被人家发现，撵了过来，我们沿着河梗四散逃窜，我和小古趴河梗的草丛里很久才回家。一到家门口发现英婶刚出我家，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这群死小孩，唉。

我一到家，母亲瞪着我：跪下！

我立马跪了，一直跪到天黑。吃饭的时候，父亲叫我：稻稻，来吃饭。我不敢起来。母亲过来我身边，说：知道错了吗？以后还敢吗？我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母亲说：我小时候我家再穷我们都不会干这个事，你现在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我和你爸起码能养活你们，也不比别人家里差多少。我和你爸起早摸黑，我们什么时候差过你。稻稻你以后再干这个事，你就对不起我和你爸。

我一边吃饭，一边抹眼泪。

父亲永远是那个乐呵呵的男人，抽着烟，为第二天的生计算计的男人，父亲也是温柔的。

母亲永远是那个在灶台前洗洗刷刷的女人，个子不高，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的，但是母亲是所有那群农村妇女里，认识的字最多，也最能讲道理的，邻居的阿姨们，在农闲的时候也都愿意来我家的后院的柿子树下和她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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