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色盲,”一个叫老张的老爷爷,用一种古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这是绿色吗?这些颜色没有标注是什么颜色,我该怎么画?”
星期五晚下午吃过晚饭后,是滨河区疗养院的绘画活动时间。他们这里本来就有个公益志愿者,是专门为老人们提供娱乐服务的,比如组织他们唱歌跳舞、练习书法、绘画等等。但在不久前,他突然到外地工作了,眼看老人们开始要过着一种沉闷无聊的生活。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朱萱得知了疗养院的这个情况,就向区政府的民政部门毛遂自荐,承担起组织老人们给画活动的工作,但朱萱不是真正教他们绘画,她只是担任一个组织者的角色,因为他们当中有的人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只是年华渐逝,风光不存了。
所以,星期五晚上,朱萱不可能出现在祝年佳的周末派对上。
至于那学绘画用的纸和笔、颜料等,则由政府的民政部门提供,朱萱为他们安排好每周五晚上吃完晚饭后的绘画活动主题,由她来决定画什么种类的画,要画什么东西,哪位老人的画很好,就帮他(她)联系有关媒体,推荐公开发表。
当朱萱奔向张老先生的时候,一位名叫刘奶奶的小老太太正蹒跚向他们走来。
“他不是色盲,”刘奶奶找到一个空的画架,坐下来的时候大声说。“他只是瞎了眼。”
张老先生抬起那张瘦瘦的、饱经风霜的脸,看着朱萱。朱萱蹲在他身边,用黑色马克笔为各种颜料标上名称。张老先生告诉朱萱:“她恨我,因为我上周不愿教她跳舞,”
“我很痛心,因为你昨天吃饭的时候忘了刷牙。”刘奶奶在空中挥着手,唠叨着:“他现在嘴里只剩下牙龈了,他年轻时是个花心大萝卜。”她气呼呼地说,旁边的六七个老人都不约而同地呵呵笑起来。
“贱女人,”张老先生气极败坏了,毕竟刘奶奶给他揭的这个不是“短”,是“疤”。
“下次也许你应该教她跳舞,”朱萱说。“让她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这样她才不恨你。”
跟这些老人的接触过程中,朱萱懂得了,人们把老少这两字并提是不错的,老了就回到少的境界了,人短暂的一生似乎就是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轮回,越接近终点,也就越接近起点。
张老先生伸出了长满老茧的手指,把朱萱拉近了。“我偷偷告诉你吧,我有两只左脚。但是你不要告诉那个死老太婆,不然,以后她就会骂我是个怪物了,她的嘴太毒了。”
“好的,大爷,我为你保守秘密。”为了改变这个充满火药味的话题,朱萱问:“你们在这儿每周也上舞蹈课,对吗?”
朱萱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耳语,声音大得足以让他听见,但旁边的其他老人却听不到。
“我几乎都走不了路,我不学什么舞蹈了,绘画就能让我心情宁静。”他摇动着他那过度增长的白眉毛,对朱萱说,还拍了拍朱萱的腿。
朱萱对他摇了摇手指,表示不能这样做。“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那是性骚扰吗?”朱萱笑着问他。
“哦,我是个老不正经的老头,小姑娘。在我年轻的时候,没有性骚扰这样的说法,男人们给女人们买香水,也可以碰碰她们的身体。”
“别听他的,小姑娘,”刘奶奶挥手让朱萱过去。“他胡说八道……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不是随便让男人动手动脚的。”
搞了半天,那几个老先生老奶奶才能安静下来,临摹了一张人物素描。
其间,有一个头脑还比较清醒但沉默寡言的老大爷问朱萱:“你为什么不请那个帅男孩王雨过来为我们摆姿势呢?你说过,我们可以画人物素描的。”
“他今天没空,”朱萱告诉他:“下次吧,下次我尽量叫他再跟我一起来,让他给你们当男模特。”
“我可以不画人物,”张老先生从房间的另一头喊道。”我也可以做模特。”
“我现在没法给你们什么承诺,”朱萱对所有的老人们说:“但是今天我回去后,就打电话给王雨,让他下次来当我们的男模特。我想他可能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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