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爱河多涟漪
第三十一章 令人感动的小事（旧版）

“看来你们中有些人认为我的课不重要，竟然旷课了。”梁恬怡老师昨天开始发试卷时说。

当梁老师走向林妤和陆峻课桌时，林妤尽可能地把身子缩起来，想把自己缩进座椅中。梁老师的怒容，是林妤这二十年来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写得不错，”梁老师把林妤的试卷放在林妤面前，然后转向陆峻。“对于一个渴望在化学方面有所建树的人来说，你的起点过低，小陆帅哥。如果你不准备好上我的课，好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哦。”

她用食指和拇指拈着，把陆峻的测试卷放在他面前，好像这张纸太恶心了，她不情愿让更多的手指触摸到。

“不错，等一会儿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她说，继续把剩下的测试卷分发给别的同学。

林妤不明白梁老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以揣度她的话是讥讽还是夸赞，因为她明明记得，这一次的测试，她做得很烂。

林妤把纸翻过来，一个大大的红色A赫然眼纸上。林妤用手掌擦擦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一定是弄错了！

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纸上的字迹和自己被涂改过后名字，让林妤意识到是谁该对这个A负责了。真相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林妤的心头上。

林妤转看着陆峻，陆俊赶忙把那张考试塞进了他的书桌里，但林妤已经看到了他手上的试卷上一个也写得很大的C等级和自己娟秀的字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二节下课后，在他的储物柜旁边，林妤径直走过去，对他说。

他听到林妤的话，但头也不回，爱理不理，忽略了身后温度足以灼伤他后脑勺的愤怒目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

“装什么装！你用太子调换了我的狸猫。”

“听着，这不是小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听到更多的解释，放学后，就在校门口等我吧。”陆峻砰的一声关上了柜子，云淡风轻，甩袖走开。

是的，是的，是小事。林妤隔空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过去一拳，好在距离远，林妤不是气功大师闫芳，否则陆俊非死即伤了，哈哈。

林妤亲眼看到，陆俊为迎接这次测试，确实曾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当林妤看了看他的试卷前面那个红色的大C时，林妤同时认出了那是自己的考试。

放学后，林妤赶紧往大门走去。他跨坐在摩托车上，好像正要启动离开。

“陆峻，等等！”

林妤感到烦躁，把一缕头发撩到耳朵后面。

“坐上来，”他命令道。

“什么?”

“快点吧。如果你想感谢我，就跟我回家吧。我昨天不是开玩笑的。你让我看到了你的生活，我也要给你看一眼我的生活。这是公平的，对吧？”

林妤眼睛扫了一眼停车场。有些人在往他们这边看，好像他们随时都在准备散布林妤和陆峻的绯闻。如果林妤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走了，明天谣言就会满天飞扬。

陆峻启动摩托车的声音让林妤一下子从胡思乱想中醒过神来。

“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林妤看着他，目光纵向扫过他撕破的牛仔裤和皮夹克，到他头上的鸭舌帽……整个一个街头小混混的派头。

这种样子，好可怕，可林妤此时也想起他昨天和林婕在一起平和亲切的样子。

真是见鬼了！先跟他走一趟，最多还不是鱼死网破？

林妤把书包抛到背上，跨上他的摩托车。

“抓紧，”他说着，拉着林妤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腰部上。当他的手触碰到林妤时，林妤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林妤心里窃想，陆峻是个硬汉，并且是情场老手，手部的触碰一定不致于让他像自己一样有心尖颤抖的感觉。

他在伸手去拿车把之前，故意把手指尖掠过林妤的手背。哦，天啊！林妤感觉自己要陷入什么烦恼之中了。

当他们驶离学校停车场时，林妤紧紧抓住陆峻坚硬的腹肌。摩托车的风驰电掣吓得林妤头昏眼花，好像她是骑着一辆没有围护的过山车一样，她只好无助地紧紧依偎在陆俊的后背。

摩托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林妤向后靠。可当灯光变绿的时候，林妤不得不再次抓住他的腰，把脸贴到他的背上。

摩托车嘎然而止后，林妤环视了一下身边的环境。林妤从来没有来过陆俊住的这条街道。这里的房子好矮小哦……周围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一样的高度，普遍都是小二层，似乎任何一只猫都能从地面跳到这些房子的屋顶。尽管林妤尽量忍着，可一阵淡淡的悲凉还是像一缕山泉从林妤心头深处沁渗而出。

林妤的房子至少有七层半，不像这些低矮的平房。早听说城北这边很穷，但是真的想不到同处一座城市，南北差距竟然这么大...

陆峻说：“到我家去看看。”

“嗯。”

“我家是穷点，但永远不要可怜我，”他警告说：“至少，我还不是无家可归。”

“那你还不赶快请我进屋？街对面的人都在盯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呢。”

“你要知道，你在这个地方一站，就成了个小矮人之中的白雪公主。”

“我成不了白雪公主，”林妤说。

他咧嘴笑起来。“可你的你皮肤像冰雪一样白皙。跟着我，不要理会别人的目光，他们要是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吧。”

陆俊领着林妤到一幢平房前，低声说：“好了，这就是我的家了。”说着，打开门，站到门边，稍稍弯下腰，恭恭敬敬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陆俊家的客厅可能比林妤家的任何房间都小，但感觉简洁温暖舒适。客厅的沙发上很随意地躺着两张毛毯，林妤家的沙发不放有这种毛毯，而是舒适的小毯子……定制的，与装饰相匹配的……

林妤在陆峻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手指不时在家具上滑动一下。一个架子上放着一截蜡烛，放在一张帅哥的黑边照片下面，林妤在照片前驻足。林妤感觉到陆峻站到了自己的身后，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

“相片上是你爸爸？”林妤问。

他点点头。

“我无法想象失去父亲会是什么感觉。”尽管林妤的爸爸不在林妤身边，林妤知道他是林妤生命中最值得敬重的人，林妤总是能从父母身上得到无穷无尽的东西，有他们在身边，林妤就感到无限的幸福。

陆峻也把目光转到了他爸爸的照片。“他离开我们，已经好多年了。”

他耸了耸肩。“虽然他的音容还清晰如旧，但我们还是忍着悲伤，挺过来了。”

“这对于你，也是一次人生考验，像经历一场大考。”林妤在对面的墙上的镜子里瞥见了自己，下意识地用手捋了捋头发。

“你总喜欢做这个动作。”

“做什么？”

“抚弄你的头发啊。”

“尽量让自己漂漂亮亮的有什么不好嘛？”

“没什么，但过分地追求外表的完美也不对。”

林妤把手放下，恨不得能用强力胶把它们粘到两侧，让它们再也无法不自觉地捋抚头发。

“我没有专注于自己的外表啊。”

陆俊耸耸肩，说：“女孩子是不是很在乎别人对自己外表的看法？”

“我不知道别的女孩是不是这样，但我自己并不是很在乎。”林妤撒了个弥天大谎。

“因为你……本来就漂亮，我是说，但外表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

林妤知道，但心里还是有这个期望，期望着从里到外，一切都是完美的。可是，这次测试，就不完美……

“你去见梁老师时，她对你说了什么？”

“哦，还不是跟平常一样，警告我说，如果我不认真对待她的课，她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林妤咽了一下口水，欲说还休。“我想告诉她，你调换了我们的试卷。”

“别那么做，”他说，从林妤身边走开。

“为什么不呢？”

“因为这只是件小事。”

“可是，你需要很好的成绩才能进入...”

“进入什么？名牌大学研究生院？我不会去读研的，你知道的。你们这些有钱的孩子担心你们的学习成绩，这是你们人生价值的象征。我不需要它，所以别帮我。我在那门课上拿个C，也不要紧的。我确保那个什么暖手器做得漂亮，其它科也顺利过关，拿个毕业证就OK。”

其实，只要俩人再稍加努力，这个暖手器项目的A不是难得到的，林妤想。

“你的房间在哪里？”林妤问，改变了话题，顺手把书包丢在客厅的地板上。

“在这边。”

他向一个厢房的门口指了指。

三张单人床和一个小书桌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空间，剩下的空间还能让人转转身走动走动。

林妤在小房间里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看看。

“我和我的两个兄弟就睡这里，”他说：“这里没有太多的隐私。”

“让我来猜一下哪张床是你的，”林妤笑着说。

林妤扫视每一张床的床头床尾，一个漂亮女孩的小照片贴在一张床的床头上。

“嗯……，”林妤瞥了陆峻一眼，欲言又止，想知道那个盯着林妤看的女孩是不是床主人心仪的偶像。

林妤慢慢地绕着他走过去，往下一张床那边看去。上面贴着几个足球运动员的照片。床上乱七八糟的，一件件衣服还从枕头拖到了床脚。

第三张床上没有什么东西装饰着墙面，就好像睡在这里的人只是个借宿的旅客一样。前两张床的墙上多少述说了关于床主人的内心世界，而这个床头，却完全光秃秃的。

林妤坐在陆峻的床上，那张绝望而空虚的床上，林妤的眼睛和他的眼睛相遇。“你的床透露了你的很多东西。”

“你认为透露了什么呢？”

“你好像不把这个地方当成你的归宿，”林妤说：“难道你想尽早离开这里？”

他靠在门框上。“我不会离开江城的。永远不会。”

“你不想要硕士学位吗？”

“你的话现在听起来就像学校里的职业顾问。”

“你不想离开这里，过一种你自己的生活？你不想跟你的过去道别？”

陆俊说：“看来，你把读研看作是通往成功唯一途径了。”

“不是。陆峻，你就不知道了。我要读研，主要是为去一所离我妹妹很近的大学。最初是想去江城大学研究生院，可现在是暂时不是了，因为他们想把我妹妹送到别的城市去。你只想简单地呆在原地为自己活着，我就不能。”

“其实我没那么自私，我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男人，我得留在家里，照顾他们，以免我妈妈不去依赖某个趁虚而入的混帐男人或者我的兄弟们跟着街上的混混们学坏了，所以我才留在这里的。”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说错什么，并且，我说过，你永远不要可怜我。”

“我没有资格可怜你。”林妤说着，抬起头来迎接他的目光。“只是一方面你顾家，但另一方面，你不会把任何恒久的东西固定在你的床边，好像你随时都要离开。这两方面有点对立的分裂。”

他后退一步，把林妤拒于千里之外。“你是不是读过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论？”他惊愕地说。

林妤抿嘴一笑，不作回答。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坐在他的客厅沙发上，讨论他们的暖手器计划。

他比林妤预料的要聪明得多，他的考试成绩那么好绝不是偶然。他有很多想法，他们一致认为，他们可以在网上寻找各种参考资料，也可以从图书馆里获得关于如何手暖器构造的信息，致于化学药品，就找梁老师从学校的实验室拿，暖手器的面料就到商店去买。

林妤故意保持讨论关于化学的东西，小心不要触及任何过于私人的话题。

当林妤合上化学书时，林妤从眼角里看到陆峻用手摸着他的头发。这时，陆峻幽幽地说：“林妤，我以前并不想对你无礼。”

“没关系，过去我总是多管闲事了。”

“你说得对。不，不，我是说，你对我的看法是对的，我没有在这里放置任何永久的东——我也想逃离这个地方。”

“为什么?”

“我爸爸，”陆峻说着，盯着对面墙上的照片，然后闭上眼睛。

“天哪，在这里，让我常常忆起那个情景，流有很多血。”他睁开眼睛，吸引住林妤的目光。“我一直记得那个情景……”

“怎么了？”

此时此刻，陆峻突如是其来的哀伤，让林妤无所适从，她忘记了自己的伤口，只是渴望治愈他的伤口。林妤看着陆峻悲伤的脸，她想知道，在这张英气的脸庞之下，陆峻在忍受着怎样的悲伤，而林妤看到陆峻棱角分明的双唇时，她想吻着它，让陆峻忘却过去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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