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驼侠侣
铁枪古庙（10）（旧版）

黄蓉怒道：“你再骂一句，我打你大耳刮子！”柯镇恶不敢再骂下去，他虽不畏死，却怕受折辱，被小妖女打耳光，可算奇耻大辱了。

两位军官诚惶诚恐的声音传来了。他们已做好了饭，奔到二人跟前，低头道：“小的已备好饭菜供公子，姑娘和柯大爷享用。”黄蓉骂道：“还不快端来！”

二人赶紧盛了三碗南瓜汤，端给三人。端给柯镇恶时，柯镇恶却把南瓜汤打翻在地，二人恐黄蓉责怪，吓得魂不附体。黄蓉怒从心起，挥起竹棒就拳打脚踢，边打骂道：“你们两个蠢贼惹柯大爷不高兴了，真是该打！”柯镇恶听二人叫得如杀猪一般，忍不住骂道：“小妖女，你不用指桑骂槐。我瞎子只恨杀你不死，不能为五个兄弟报仇。你不用耍阴谋诡计，快快把我杀了。”

黄蓉听柯镇恶话，胸中愈怒，竹棒噼噼啪啪打得更急。杨过心中一痛，抓住黄蓉左臂，低声道：“小妹子别打了。”黄蓉眼圈一红，便住手了，二人连滚带爬赶紧跑到后院。

杨过心中怜惜，转头对柯镇恶怒道：“柯大侠，你怎这么不通事理、胡乱怪人？”柯镇恶骂道：“姓杨的，你救过我一命，我柯镇恶死在这里赔你一命便是。你帮小妖女和黄老邪必遭天谴。”杨过强忍怒气道：“是非尚不分明，你怎能断定是黄岛主杀人？黄岛主行事不拘于常理，也不是乱杀无辜之人。”柯镇恶高声骂道：“姓杨的，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五个兄弟都死在桃花岛，铁证如山。黄老邪在烟雨楼当着众人亲口承认，你居然还替他抵赖？”，说罢拿铁杖铛铛砸地。

杨过想起黄药师亲口承认，一阵哑口无言，无奈下低声道：“我知道不是黄岛主做的。我会去查明真相，给柯大侠一个交代。”柯镇恶怒道：“你小子怎知道的？”杨过正色道：“我可对天发誓。”柯镇恶听杨过说不缘由，只是发誓，更是不信，怒道：“好啊！姓杨的你发誓若是黄老邪杀的，你不得好死，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杨过气往上冲，就要开口立誓，嘴却被黄蓉捂住了。黄蓉凄然劝道：“杨大哥看在我的份上别理会他了。都是我不好，让你多管闲事。咱俩一会就走吧。”

柯镇恶戟指骂道：“露馅了吧？小妖女怕你不得好死，不让你发毒誓！你们奸夫淫妇，狼狈为奸，不得好死！”污言秽语骂了下去。

杨过勃然大怒，手掌不觉抬起，就想柯镇恶杀了。可他终知不妥，强自克制，抄起石子弹去，嗤嗤声响，击他委中穴。柯镇恶剧痛下双腿全麻，就要跪下，他性子宁折不弯，钢杖奋力向前一砸，仰面躺倒。柯镇恶躺在地上又大骂不绝，杨过想也不想，抄起石子，击他哑穴。

杨过怒气盈然，对黄蓉怒道：“我终于明白黄岛主为什么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这帮人如此蛮横，有理说不清，还不如……”正说着，见黄蓉泫然欲泣，瞬时明白她内心深处实盼着和郭靖和好，才救的柯镇恶肯受许多委屈，刚想说“还不如杀得干干净净”就住口了。

杨过心里一酸，上前把柯镇恶抱起，柯镇恶虽两眼盲了，兀自两眼翻白，恶狠狠地瞪视杨过。

杨过看柯镇恶神情极是可怕，忽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可又记不起来。放他到蒲团上后，回头见黄蓉兀自怔怔发呆，暗暗叹息一声，走到黄蓉身旁，低声问道：“小妹子，你能把桃花岛那天的经过和我说说吗？”

黄蓉勉强一笑，说道：“杨大哥别管这事啦。那天我不过送你个小玩意，差点害死你，总过意不起。你不必再放在心上。咱俩一会就走罢，我想好好玩几天。”杨过沉吟道：“你跟我说说……我还想听听。”

黄蓉叹了口长气，深深望了杨过一眼，领杨过到铁枪庙门前的槐树下，树下有条丈余的长方形矮岩石，像是个天然形成的长凳。黄蓉领杨过并肩坐下，低声将桃花岛朱聪等人被杀之事叙述一遍，又掏出了一只翠绿绣鞋，低声道：“留下了这只鞋，却不是我妈妈遗物，也不知是不是朱聪前辈临死前把从凶手身上夺来的。上面有“比招”两个字，我一直想不出为何意。”

杨过拿过翠绿绣鞋相视，凝神思索细节，心道：“掌毙黄马、手折秤杆，当世有这功力的寥寥无几。南希仁临死时用手指在地下划了几个字，‘杀我者乃十’，莫非是裘千仞这老贼？”

杨过见黄蓉呆望远处，黯然道：“怪不得郭伯……兄怀疑黄岛主杀了他几个师父。若不是我知道后事，怎知有人栽赃黄岛主？”黄蓉奇道：“什么后事？”杨过低声道：“我猜的。黄岛主怎会做这等事？”

黄蓉叹道：“杨大哥，你不知道。江南七怪是我梅师姊的仇人。那妙手书生又为德不足，生平做惯了贼，见到我妈这许多奇珍异宝，不由得动心，偷了陪妈妈的宝贝，犯了我爹爹的大忌。”

黄蓉说到伤心之处，再也说不下去了。柯镇恶听黄蓉污蔑朱聪偷盗桃花岛宝物，目眦尽裂，气得眼前一黑，若不是被点了哑穴早就放声大骂，心中不断诅咒。

杨过见黄蓉神色伤心欲绝，心下怜惜，安慰道：“你别气苦。此事绝非黄岛主所为。黄岛主一向心高气傲，无故受人冤枉，加上这些人好生无礼，狂怒才口不择言的。待我们去劝他说明真相。凭你我才智，加上黄岛主盖世武功，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说完这话，不由心想他两天后就死了，已不能做这些事，可让黄蓉一时欢喜也是好的。黄蓉点了点头，微笑道：“杨大哥，谢谢你啦。”杨过道：“你若放不下，不如咱们这就启程寻黄岛主吧。”

黄蓉摇了遥头，低声道：“不急这一时片刻。爹爹神龙见首不见尾，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他？二月后，是妈妈忌日，爹爹会回桃花岛看妈妈，到时再去找他就成了。”小手拍了拍身旁石头，说道：“咱俩说会话吧。”杨过在她身旁坐下，又出言安慰了几句。

黄蓉听了安慰脸色稍晴，开口道：“好啦，咱俩别说这些啦，我不爱听。我爱听点欢喜的事。”杨过想了一会，说道：“小妹子喜欢听笑话吗？”黄蓉点头道：“我爱听笑话，你说吧。”

杨过说了好几个市井笑话哄她欢喜，他口才本好，都说得十分诙谐生动。杨过道：“一女子出嫁，半路上花轿的底忽然掉了。几个轿夫商量说，新娘子没有轿走到婆家去，这太不像话，要换个轿子，转回去的路又太远。这可怎么办？新娘子听了说：‘我倒有个办法。’众人很高兴，忙问什么办法，新娘答道：‘你们在外面假装抬，我在里面自己走。’……”

黄蓉侧耳倾听了许多个，每每只抿嘴一笑。

杨过搜肠刮肚快说尽了，暗暗焦急，又说了一个：“有个男的惧内，到另一个男的家诉苦，说：‘我老婆近来做事忒狠，到晚上连马桶都要我涮。’那人听了气愤道：‘这像什么话，若是俺……’话未说完，那人媳妇在背后大喝一声道：‘是你便怎地？’那人不觉跪了下来，说道：“若是俺……俺就涮哩！’”

黄蓉突然捧腹弯腰，忍不住咯咯直笑。

杨过见黄蓉展颜而笑，大喜，正想再说几个，却听黄蓉道：“杨大哥，我想听你和龙姑姑的事。”

杨过一怔，垂下头良久不答。他一生之情结皆系此，无数往事，陡然间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忽而喜不自胜，忽而悲不可抑，哪能倾诉出来？黄蓉见杨过脸色变幻，也没再开口，二人均寂然无语，只听塔顶上零星几声乌鸦吱叫。

还是黄蓉先了口，她左手支颐，侧头凝视杨过，轻声道：“杨大哥，我想听。”杨过呆了一会，抬头见黄蓉黑漆漆的眸子充满期盼之情，还是说不出话。

黄蓉央求道：“你不愿讲么？待会我给唱个曲儿罢。给做顿饭如何？……”软语央求了一会，杨过受不住了，叹了口长气，道：“那就讲给小妹子罢，只怕你听了气闷。”黄蓉听杨过肯开口，喜道：“我怎会气闷？只怕你不讲给我。”

杨过见黄蓉一脸兴奋喜悦，千言万言也不知如何说起，沉吟道：“你想我从哪里讲？”黄蓉顿了顿，说道：“你先讲怎么和龙姑姑相识的罢。”杨过理了理心头牵缠的思绪，低声道：“我和姑姑是在终南山相识的。”于是从赴全真教拜师学艺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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