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轮
第二十三章(旧版)

Thadesi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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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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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新生的阳光就像匪徒一样从顶着层层雪盖的艾伦山脉和周围白皑皑的丘陵上扫荡了过来,温热的暖色开始无孔不入,半湿冷的空气只能四下逃窜着试图躲避这些清道夫。

它们想混到周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群里,但后者更为杂乱的喧嚷和热情也立即把它们吓得远远的。

妆点在晶莹雪地上的阳光就像拨动一道金色的麦浪一样缓缓地向着杰那德里的整个国土推进。

城里每一块打磨光滑的石块就像一面反射着金光的铜镜一样,它们在寒冬腊月里为杰那德里宏伟的建筑群添上了一件耀眼的披肩。

西城区山涧附近白水激流的瀑布和起伏不高的山脉轮廓,正从朦胧的山涧薄雾中逐渐亮出俏影。

阳光跳跃着从每一棵沉睡的马尾松和雪松的梢头掠过,然后顺着它们枝头的雪盖滑了下去,摔在登山信道两旁同样保持着活力的狗牙根草上,把它们也从日落的沉眠中唤醒。

卡罗鲁奇的政变风波已如昨夜的风雪一样完结了它的冷酷的肆虐,只留下满地的积雪和躁动不安的人心等着里德和艾莉处理。

里德和艾莉也已经在时候的第一时间里就在那一片乱葬岗中找到了阿尼夫和艾格尼丝的尸体,并为他们和所有在事变中死去的非教会人员举行了葬礼。

而现在,他们需要尽快团结杰那德里的人民并安抚他们,这对法兰斯纳王室巩固统治来说至关重要。

“每当望向天空遥远的彼端——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感到来自内心的平静和孤独。这并不是指避世绝俗的消极态度,对我来说是一种沉寂的享受。很多事情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好好品味。”萨达希拉斯少有地露出了一副隐居者的态度朝着艾莉说道。

精灵依然穿着他长厚的兜帽流纹紫袍,恐怕也只有在杰那德里的冬天,这种厚束的装扮才不会引来别人奇异的打量目光——不过仅凭萨达希拉斯那一身出众的紫色就足以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艾莉正忙于向霍尔交代典礼的一些关键的进程,并没有听到萨达希拉斯的话。

在教会政变之后,霍尔就正式宣布退休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耳朵。但在里德的多次聘请下,霍尔还是答应以他的首席顾问的身份来继续为杰那德里效力,而红盔卫队则交由了卫队的前核心精英艾萨克·布鲁姆和他的副官贾艾斯·琼斯领导。

“什么?”艾莉转过了身子狐疑地看了萨达希拉斯一眼,然后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同时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礼服,但却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再吹毛求疵的地方了。

她身上的礼服是艾格尼丝生前为艾莉准备的婚纱之一,那上面没有任何蕾丝、花边——艾莉特地让裁缝把婚纱上的所有能让人联想到婚礼的东西都去掉了,只留下了一些纯粹纹饰的平口起到了束袖上的装饰作用。

萨达希拉斯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为她送上一个小型的风魔法来撩动礼服,好让整件礼服能够不显得耷拉。

城西广场四处飘撒着惹眼的牡丹、玫瑰和鸢尾花瓣雨,它们如同旋在空中的花瓣龙卷一样持续不断地升腾交织着——这些无疑也都是萨达希拉斯的杰作,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这种花季在夏期的作物热情地盛开在寒冬,然后在无风的情况下随心所欲地舞动。

每一片花瓣上都用光魔法刻着一个在卡罗鲁奇政变中被屠杀和枉死的人的名字,以及在剿灭行动中阵亡的一部分代表士兵的名字,他们将以这种形式参与今天的加冕典礼。

并不按照杰那德里的传统惯例,里德坚持把加冕礼的地点选在了靠近老城区的广场,而不是基塔里特大教堂或者城堡的觐见厅。

他坚信,如果想要获得子民们全心全意的爱戴,就必须主动亲近他们,而不是用君王的架子和面子高高在上地接见他们。

明暗交织的光束线条不规则地从广场周边的一些房屋的檐角上射出,各自凌空旋舞着,然后统一地汇聚到广场正上方那个被临时搭起来的加冕台上空,逐渐编织成了瑞斯塔的简像。

在两遍长角号手短促相间的角笛声后,霍尔穿着阿尼夫曾经使用过的那一套红色纹章盔甲上台。

那一身红盔曾是带领杰那德里英勇士兵们冲杀前线的精神动力,在阿尼夫手中,它创造了杰那德里一个接一个光荣的事迹。里德在前两天把它交给了霍尔。

前上将面向所有台下的人鞠了两躬,然后开始宣读加冕的祷词:“杰那德里的人民们,感谢你们愿意在这个时候来参与这一盛典。我们并没有强制要求你们的所有人参加——我们深知卡罗鲁奇政变酿成的悲剧后果还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你们都有各自忙碌的事情,但你们每个家庭还是派出了代表来参加、见证这一肃穆而荣耀的一刻,我们深感荣幸。”在萨达希拉斯的魔法下,每一个聚集在广场上的人都能听到霍尔的言辞。

霍尔再次向他们鞠躬,人群中开始有一些稀稀落落的掌声和欢呼声,但这位单耳失聪的上将并没有能够在同一时间听到来自他右耳方向的声音,所以他挪着脑袋转向了右边,在听到右方欢欣的鼓舞之后,他才继续。

“作为我们的信仰,我们赞美战神瑞斯塔,希望在它的庇佑下我们的国度永享安好;虽然不是我们的信仰,但我们也赞美守护使者奥图赫特,希望在它的庇佑下我们的士兵能英勇无畏;虽然不是我们的信仰,但我们也赞美五神,希望在它们中的每一个的庇佑下我们的国度愈加繁荣!我们将在此,举行对杰那德里王储里德·法兰斯纳的加冕典礼!”霍尔伸出手向台下的里德行着君臣礼,台下所有的人也都欢呼了起来。

艾莉用手肘戳了戳弟弟华贵礼服的腰部,后者才意识到该自己上场了。

在阿尼夫去世之后,这场加冕礼也就成了里德的独白。在那场政变的闹剧过后,里德和艾莉进行了一次不为人知的谈话——那也成为了里德今天发言的主要内容。

原本他还为这个时刻特地准备了一份稿词,但现在他似乎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脑袋里只有那天和他姐姐之间的一席对话。

“杰那德里的人民们,光是道谢并不能言表我对你们在卡罗鲁奇政变之后依然对我们的信任的感激。我深知,卡罗鲁奇的叛变对你们带来的灾难,我也清楚正是我父王的轻信和纵容才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我必须为此向你们所有人道歉。”里德把自己的阔剑抽了出来拄在台上,然后单膝下跪,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剑柄的配重球上以示敬意。

台下的观礼者对里德突然的君臣礼感到手足无措,但艾莉告知他们这时候不需要回礼,他们理应接受这项礼节。

持续了三秒钟后,里德才慢慢抬起头,然后站了起来收回阔剑:“距离卡罗鲁奇的政变才过去一个礼拜,月蚀教会的余党也并没有完全被肃清,甚至于你们之中的有些人还依然遭受着教会的恐吓、威胁。我愿向你们献上我的誓言,一个月内我们必定终结那些噩梦,红盔卫队将会再次为你们创造安定的生活环境——当然,我也知道月蚀教义侵蚀的不仅仅是普通民众的思想,红盔卫队中也有其受害者。但瑞斯塔教义将会重新洗涤他们,他们的灵魂将得到净化。

“审视他人的错误之时,我也应该反省来自我父王的过错——我必须承认这点,没有人能做到完美无瑕,国王犯的错也理应成为更严重的罪责。他也曾有过类似于卡罗鲁奇的野心,他轻信了卡罗鲁奇,企图利用卡罗鲁奇达成自己征讨五国的计划。这是龌龊的思想,他是利益的驱动者和执行者——所以现在,他遭到了卡罗鲁奇的算计,长眠在了梦之谷。”

里德顿了顿,同时扫过台下一双双掺杂了质疑、犹豫、欣喜、赞同以及其它感情的眼睛,他很感谢他们没有在这个时候突然跳起来驳斥自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也已经想好了准备如何奢求他们的原谅。

他继续一个人的言辞:“我也深知自己没有像一个合格的王国统治者那样的阅历、学识——说实话,我在一个月之前还不需要考虑自己继承王位的事,我可以继续像一个刚刚成年的人那样向父王多学习十年八年,到了一个我不再自负、不再软弱、不再轻虑浅谋的年龄,然后再继承王位。但我认为那是逃避责任,我必须在杰那德里经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之后站出来,为那些不义之举善后,这对于王储来说是一个义不容辞的任务。

“两天前,翼城古堡和圣加然茨尔方面都传来了暂时和我们断绝邦交的消息,只保留了工匠分会在内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组织,这当然必须归咎于我父王某些龌龊的行径。不过他们也表示只是暂时的断交而已,等所有国家内政都稳定下来之后再重新恢复关系。克罗索尔贸易站将会暂时停止向我们收纳、卖出货物,但你们放心,辛格特和盖斯奎里尔依旧会和我们保持友好的同盟关系,我们也会尽力向翼城和圣加然茨尔沟通。

“我也清楚光靠我自己——一个刚刚成年的家伙,是完全不足以独自承担起这些重担的,所以……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杰那德里的第一任女王,艾莉·法兰斯纳。”里德伸出手邀请艾莉上台。

艾莉把礼服的外裙短摆撩到了一边拾级而上,她也朝着台下的人群行了一个屈膝礼。

“杰那德里的人民们,我是艾莉·法兰斯纳,阿尼夫的长女。我知道,在杰那德里——甚至是整个六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女人干政的先例。确实,当我和里德讨论出这个结果的时候,我们自己也非常惊讶:杰那德里将同时迎来两位统治者。”

里德已经听到来自台下的窃窃私语声了,这在他们听起来就像是另一场闹剧。里德立即为他们解释:“艾莉已经取消了和杰西王子的婚礼——你们中或许有很多人还不清楚,卡罗鲁奇为了防止艾莉破坏他的政变,妄图把艾莉除出杰那德里。但现在,她选择为杰那德里的未来而留下来。朋友们,这也是我们深思熟虑的决定,以前瑞斯塔教会在政权上的男性垄断思想将会被彻底抛弃,我们尊重每一位杰那德里——以及其它国家——的人,女人的身份不再卑微,女人的思想也应该被随之解放。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力,而不应该被性别的藩篱囚禁在暗无天日当中,每个职业——包括军官,都应该对女性开放!”

台下响起了难以置信的唏嘘声。

“我的姐姐是第一个发觉卡罗鲁奇异样的人,即便是在我父王对女性如此歧视的那时候,她依然勇敢地向父王检举卡罗鲁奇。我在想,如果我们的国家中能够多一些这样的女性的话该有多好。女人也能入伍,也能拿着刀剑前往鹰爪山击杀鸟兽人,也能作为外交官代表杰那德里会见来自其它国家的使臣和斥候。

“另外,艾莉在政治、外交上的见解恐怕比我更加独特,这也是我们决定同时拥立一位国王和一位女王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每一个决定被下发之前,我们两个都会慎重地考虑并商讨——同时,你们也将有机会向我们直接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们都会逐一考虑。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我们的做为踏上了卡罗鲁奇或是我父王的老路,我们允许你们联名提出要求,直接罢免我和艾莉——甚至是现在,如果你们觉得我和艾莉没有资格加冕为杰那德里的新国王,你们也可以提出来。”里德严肃而诚恳地望向所有听众,从他们的表情中传达出来的绝大部分是狐疑。

当然,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这种新体制,每次改变都会让人不知所措,但他们总会有赞誉它的一天。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霍尔来到了里德身边向台下说道。

“同胞们,很久之前我就在想,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在两天前,里德·法兰斯纳——请允许我冒昧地称呼——给了我答案:每个人,无论出身、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没有奴隶和主人的分别,只有自愿的雇佣和被雇佣关系。国王能和建筑工一起为新房子添砖加瓦,国王的孩子能和农夫的孩子一起在城堡或是田野里奔跑。与此同时,王国也会为你们每个需要劳动的人分派各种有相当报酬的工作,你们每个人都有等同的尊严,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尤其是女人,你们不再需要拘谨于教会的过时礼节,你们也能在教会或是军队中担任要职。

“我有一个刚刚出嫁女儿,她已经怀上了她的孩子。在从前,我从来都没有制止过她学习任何东西——军事也好,政治也好,但事实证明她似乎更擅长打扮……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愿意让她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和选择。

“我已经是一个残废的人了,卡罗鲁奇用诡计使我的右耳永远地失去了听觉。我也已经无法继续担任红盔卫队的队长了,但在我向里德和艾莉申请退休之后,他们却希望我能接着担任他们的顾问——这是莫大的荣耀,一个半聋子,一个老头,他们愿意降低身份再三托我和他们一起整顿杰那德里,我也深知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抛弃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我将尽我所能引导他们,不让年轻的冲动冲昏他们的头脑,也不让盲目和仇恨的种子扎根在他们心里。”

霍尔的话语让许多犹豫的人也开始点头赞同,这种性别和尊卑的藩篱确实已经束缚他们太久了,尤其是教会在这方面的独断专行,已经严重限制了女性的地位和思想。

里德和艾莉朝着他们的人民跪了下来,用他们所能表达的最大程度来寻求他们的支持。

“在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的见证之下,如果有谁对里德和艾莉继任新王有所异议的话,你们可以立即提出来;或者如他们所说,在任何你们发现他们不再适合统治杰那德里的时候提出来,我们都将洗耳恭听,如果你们愿意让他们领导杰那德里的话,请支持他们,拥戴你们的两位新王,他们叫里德·法兰斯纳、艾莉·法兰斯纳!”霍尔退到了离他们稍微远一点的台角,然后伸出手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两个诚恳、谦卑的模样。

前上将的双手止不住在背后互相拨弄着,同时他的眼睛也随之重复着从眼眶的一边滑到另一边。他又稍稍转了转脑袋,好确保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一点欢呼和尖叫声。

杰那德里的人民正在喊着里德和艾莉的名字,他们愿意把自己的信任和未来托付在这两位年轻的统治者身上,他们愿意对那个人人平等的国度翘首以盼。

霍尔欣慰地揩去了不争气涌上眼角的泪珠,他发现里德和艾莉也正在这么做,他也为这两个年轻的国王献上自己的掌声。

两个红盔卫队的士兵为他们端上了两顶镶嵌着宝石的四角皇冠和那把阿尼夫曾经带着斩杀鸟兽人的法兰斯纳王室之剑芬尔洛斯——这个名字在基塔里特的地方方言中代表永恒的国度。

第二顶皇冠是霍尔让工匠大师奥利尔仿制原先那顶皇冠赶工打造的,他也让他在先前那顶皇冠上做了一些雕文。如果把这两顶皇冠的冠顶相向拼凑在一起,就能得到一个表面刻有杰那德里版图和国王峰简图的大皇冠。

霍尔恭敬地双手擎托着第一顶皇冠,然后庄重地为里德戴上:“愿瑞斯塔保佑你的勇气如火焰草一般炽烈!”

接着顾问来到艾莉面前,为她戴上第二顶皇冠:“愿瑞斯塔保佑你的心灵如白蔷薇一般纯洁!”

两位国王向霍尔行礼后都站了起来,霍尔郑重地托起芬尔洛斯钢剑,然后将其交给他们,里德微笑着示意他的姐姐代表他们两人接过王室之剑。

那一柄曾经由阿尼夫使用的王室之剑,它痛饮过无数鸟兽人、摩尼亚鼠人、猿兽温热的鲜血,也刺穿过无数匪徒、山贼、海盗的心脏。

它是杰那德里神圣皇权的象征。

艾莉举起了那把承载了法兰斯纳传奇故事的钢剑,萨达希拉斯为其附魔的光辉正透过冉冉升起的旭日射出它的五彩光芒。

漫长的黑夜,无尽的细雪。

刺骨的酷寒,怒号的冰风。

对卡昆勒努斯极地来说,这就是这片大陆一年四季最寻常的待客姿态。

即便是在盛夏,肯光顾这种鬼地方的人也并不多。

确实,这里除了漫天飞舞的碎雪和无休止的冷风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吸引人的理由——除非只是为了避暑。

不过极地的现状并不停留在人们一尘不变的看法里,从杰那德里地界以外的呼啸冰原和帷幕山脉开始,就已经出现了极地内特有的物种和其生活方式。

极地雪梨、变种甜菜和苜蓿是这里最广泛分布的食用性植物;雪妖、冰甲虫和极地熊则是极地最主要的优势生物。

再往南一点,在帷幕山脉和落雷高原的交界处,就是那座被满目疮痍的熔岩穹丘覆盖的勃朗特活火山为主的火山带。

火山喷发留下的火山灰为落雷高原的植物提供了极其优质的养料,这也使得这里成为了长鬃鹿、麝牛、爪龙和雪原狼经常出没的场所。

如同灰烬一般翻腾沉降的细碎雪花在此刻都化作锋利的银镜碎片割刮着这队在漫天遍地里前行的流浪者队伍。令人惊讶的是,在这种风雪中他们依然能清楚地朝着他们的目的地缓慢地前行。

可能就连卡罗鲁奇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在不见天日的天气中知道方向的,他仅仅凭借着最原始的感觉带着他的追随者们穿行在风雪沙尘中。

诡秘丛林中的雪妖纷纷为他们让开路,冰封沼泽的雪貂指引着他们离开沼泽最安全的捷径。从基塔里特带来的马匹已经被吃完了,但他们最需要食物的时候,爪龙和雪原狼就为他们捎来新鲜的雪梨和长绒兔。

他们越过冰壑平原,穿过冰脉隧洞,跨过冰晶湖畔,踏上了通向落雷高原的谷道。遥远的天际开始出现了火山群隐约的倩影,从火山口喷薄而出的火山烟即便在灰蒙蒙的飘雪中依然清晰可辨。

卡罗鲁奇苍老的心脏却搏击得越来越强烈——但并不是由于缺氧和慌乱,他似乎正在迎接人生中最为激动和兴奋的事情一样,他以一个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频率迈动着自己的步伐。

冰冷的呼啸北风开始变得不再放肆,冻心彻骨的低温也随之收敛了下来。雪鹰在流浪队上空盘旋,暗鸦在丛林的梢头为他们高歌。

“你终于来了,卡罗鲁奇。暗自庆幸吧,你的叛变没让你缺胳膊少腿已经是无上的走运了。”一个冷酷的女声突然从卡罗鲁奇行进的道路前方响起,接着一双双旧皮靴踩过雪地松软表面发出的吱呀声也随即响起。

风雪中的等候者很快就走到了卡罗鲁奇面前揭示了自己的身份,她令人难以置信地穿着破烂的粗麻外套和露趾的工装皮靴,除了外衣和裤子之外,她几乎没有穿戴任何用于防寒的衣物,从那些衣裤破露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把她毁得体无完肤的淤青和血肿——那简直像是遭人殴打而非冻伤留下的疤痕。

在卡罗鲁奇印象中,她的头发原本应该是柔顺的金黄色,但现在,她的头发已经好久没有用心打理过了,因为浸渍海水和暴露在风雪里的缘故,那满头的金黄亮发几乎要打结了。

和以前天壤之别的是她的表情,曾经在他哥哥雅各布的溺爱之下,她的脸上从没有阴云,而现在,她就好像只有这个严肃冷酷的表情一样。

德洛丽丝身后的海盗们也逐渐跟了上来,他们的衣着可能还要比前者得体一些,至少他们的模样不会让人看了就感到心寒。

“德洛丽丝!你……竟然也逃亡到了这里?你这个婊子!如果不是你扰乱了雅各布的婚礼,我就能顺利生擒六国国王!”卡罗鲁奇举起手杖劈头盖脸地打向德洛丽丝,但后者冷笑着轻蔑地伸出她同样被几乎冻僵的右手抓住了他的手杖。

“老家伙,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就算主人愿意护着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带上你的这些废物们,主人等你们很久了。”德洛丽丝狠狠地逼退卡罗鲁奇,然后向他的追随者们瞥了一眼,最后用一尘不变的冷酷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伊诺克悄悄凑到了卡罗鲁奇耳边,质疑眼前这个前莱尔提尼亚公主的假好心:“她是德洛丽丝?那个莱尔提尼亚的公主?当初莱尔提尼亚的教徒向我们汇报婚礼事变的时候,她正企图逃离塞古耐勒斯王室的追捕,我们或许我们应该小心一点……没准莱尔里舰队就在附近。”

迈尔斯也跟了上来:“任何追捕者都不会在这种风雪的天气下冒险跟踪谁,暴风雪为我们掩饰了一切。如果德洛丽丝能找到我们,那么她也应该能带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

卡罗鲁奇点了点头同意他小儿子的看法:“我心中的那个声音告诉我,跟着她走。”

迈尔斯瞥了德洛丽丝一眼,然后又向他的父亲耳语:“听说她是莱尔提尼亚最美丽的公主,踏破门槛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虽然她变成了这副模样,但还能依稀看出她的绰姿……”

德洛丽丝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如果她的眼神是一把冰冷的利剑的话,这时候迈尔斯应该就可以被就地安葬了。

“杂碎,如果你再幻想这些东西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再让你和上一个这么想的家伙滚到一起去!胆敢在我脱离塞古耐勒斯之后对我有轻薄态度的男人,都将为他们的无知和欲望付出最惨痛的代价!牢记这点,卡罗鲁奇的儿子!”德洛丽丝恶狠狠地瞪了迈尔斯一眼,然后厌恶地转过身去。

她更愿意做一个复仇的冰霜女王,而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现在,所有异常的天气都远远地离开了他们,无风无雪的净空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形成一道半圆柱形的长廊,指引他们从落雷高原的入口走向绵延起伏的火山带。

火山脚下的一座傍山而建的构架怪异的建筑出现在了卡罗鲁奇的视野中,建筑的顶端就像火山口一样冒着冰冷的白雾,成块的冰晶构成了这座建筑最基本的骨架,每块冰晶石都光滑得如同银镜一样能够反映出人影,堪比杰那德里工匠公会的手艺在这种建筑上简直成了艺术品。

建筑的大小应该和基塔里特的大城堡差不多,只不过这座冰晶建筑的风格只能让人联想到安睡在冰棺里的美丽的尸体。

构成建筑的冰晶内部透出来的是卡罗鲁奇从未见过的巨大的生物的骸骨和尸体,它们几乎都保持着被封入冰晶的姿势,那些肉体完整的巨兽有的还在进食,有的在休眠,而那些只剩下骷髅骨架的家伙则像一个个士兵一样驻守着这座建筑。

据德洛丽丝说,这就是他们“主人”送给他们的宫殿,马上他们的仆从也会赶来这里,他们将在这里开始隐匿。

冰晶宫殿的入口大门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和这相比,卡罗鲁奇和德洛丽丝随行的所有人就像是小虫子一样。卡罗鲁奇怀疑在他们来这里之前,这座宫殿到底是给什么生物居住的,也许是被封入冰晶的那些巨兽。

当卡罗鲁奇把脚踏上冰晶宫殿大门的那些幽蓝的冰晶台阶的时候,他身后所有的恶劣天气都被远远地甩开了。他依旧很冷,但却感到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异样的温暖。

通向宫殿内部的巨大走廊两旁燃烧着越烤越冷、用不熄灭、诡异的冰蓝色火焰,它们就像暗夜中浮动着的鬼火一样漂浮在走廊两边。而在两旁墙上,各种卡罗鲁奇从来没见过的咒文和符号连成了一串串古老的印记。

这些古怪的符文都在向卡罗鲁奇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那可能是比所有国家都要远古。

在冰晶宫殿的默示大厅,卡罗鲁奇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终点。

在这座完全由冰雕构成的殿堂中,正对着卡罗鲁奇来向的那一个庞大的对他们来说简直像广场那么大的祭台上,突兀地燃烧着两团纯白和漆黑的异域火焰,它们就像分别对光和暗的深情礼赞,寂静而永恒地燃烧着。

“卡罗鲁奇。你应该很早就该过来的。”一个虚无空洞的低沉声响不知从何响起,它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长久等待的不耐烦,也掺杂着不少如愿以偿的满足。

卡罗鲁奇惊讶地望向四周,虽然默示大厅很大,但他能找到的只有冰晶和冰晶。

在等待良久之后,那个声音才继续它懊丧般的话语:“无所谓了,我当然不会抓着你过去的错误不放。你们在这里很安全……我会让你们都有机会解决自己以前的那些私事的,那些让你们深恶痛绝、饱尝欺凌的过往。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这身破烂也该换换了。”

大厅的祭台上那团漆黑的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接着好像略微变得比刚刚小了一些;而那团白色的火焰却与此同时突然旺盛了许多。

卡罗鲁奇和德洛丽丝以及他们各自的随从的那些破旧的衣物突然都变成了一套统一的纹有怪异符号的蓝紫色服装。

德洛丽丝为卡罗鲁奇此刻的张皇失措而冷笑了出来,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完成任务地转身,带着她的海盗们走向大厅侧方的一个通道。

“不用在意,她时常如此。毕竟德洛丽丝只是在名义上听从于我,但她依然有自我行动的权力。在我们对各自都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或许和她保持这种关系更好一点……但你就不同了,卡罗鲁奇,你是我的仆人。”那声音就像突然凑到了卡罗鲁奇耳边一样把他吓了一跳。

“不!我不愿再做谁的仆人……”卡罗鲁奇刚想说完这段话,就被一阵强烈的心绞逼得闭上了嘴巴。

“安分一点吧,这样对谁都有好处。我的仆人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向你这样有野心的家伙来领导,你很快就会适应这种新身份的,你和德洛丽丝将为我把冰霜播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这个殿堂就将是你们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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