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轮
第十五章（旧版）

远在格里契尔丹西麓的艾尔齐战场在开辟之后就没有过冷淡下去的趋势，精灵在入侵阶段曾经攻陷了艾尔齐的边境城池拉卡尔拉，并横扫了山脚下的几个小型据点；但在艾尔齐的援军到达战场之后，这一局势很快就被缓解了，艾尔齐方接连组织了数次强有力的反扑，将精灵逼退到了格里契尔丹山脚。

很快两军就进入了相持阶段，在多方突袭未果的情况下，精灵们也不得不选择半防御性策略进攻，而艾尔齐越来越多的援军正在前往战场，现在精灵们企图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从拉卡尔拉东南角瀑布附近的一片阔叶林发动新一轮突袭。

精灵的大本营设立在格里契尔丹西部山腰的一处平坡上，为了更好地对前线进行支援，军用的传送点被设立在大本营前方的临时驻兵场地内，从这里前方的一个被开垦出来的空旷地带上可以直接瞭望到艾尔齐边境城市两军交战的冲突区和艾尔齐后方城里的情况。

萨达希拉斯开始习惯这种天翻地覆的感觉了——他手里的月亮法杖在一定程度上起了很大支持作用，至少它可以让萨达希拉斯分清自己的头在落地的时候是朝上还是朝下的。正如薇格纳尔把它交给萨达希拉斯的那时候说的，握着它就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强烈责任感。

很难想象圣堂之弓竟然会把达洛杰希先驱的象征交由萨达希拉斯，就连她自己也说这似乎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决定。

“难以置信，这把法杖会在我还担任圣堂之弓的时候交由一个曾经被我审判过的精灵。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出色——不仅仅是在魔法上，更多的是在修养上。选择你的不是我，是达洛杰希，是整个精灵部族。”

萨达希拉斯把每个手指都扣在了法杖中部的纹印上，他似乎也能想象每当圣堂之弓握着这把法杖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此时此刻他掌握的将是达洛杰希的命运和无数精灵战士的生死。

“荣耀执行官大人，帕格森大人吩咐我在此迎接您。”一个最高法师团的成员从传送点旁边跑了过来向萨达希拉斯鞠躬并献上问候。

“营地距离这里有多远？我需要立即赶过去。”萨达希拉斯问那个法师。

“大本营就在驻军场所后方的那个大平台上，十分钟之内就可以到达，我会带您过去。”

“最近我们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帕格森大人将带领一部分最高法师团、圣职者和轻装步兵在明天凌晨时分从艾尔齐边境城池的瀑布旁进行突袭；作为掩护，罗伦斯城主将率领部队在正面战场和北部山脊将进行小规模的干扰行动，现在他们已经出发前往各自的预定地点了。如果计划成功的话，艾尔齐的边防军队将会被分割成势力极不均衡的两支，我们将歼灭其中较为弱小的那支，并以这种方法逐渐瓜分艾尔齐的主力军，然后依次将其蚕食。”

“那现在大本营里还有谁在指挥吗？是罗伦斯城主的私人顾问们？”

“不是，罗伦斯城主让约瑟夫上校暂时代替指挥的职务直到您过去。”

“谁？”萨达希拉斯回忆着这个略有耳熟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约瑟夫·艾伯哈特上校，他是虹霞城的精灵卫队长，同时也担任本次出征艾尔齐的左翼先锋。”

“噢……那么艾尔齐那边呢？”

“他们对此毫不知情。虽然我们先前设立在前线的传送点都已经被艾尔齐破坏了，但现在我们部队的调动都是在夜里进行的。不过从昨天开始艾尔齐的支援部队中就加入了规模庞大的特殊军队，比起他们先前安置在边境的守卫，这支正规军要训练有素得多……他们主要被调往正面战场的薄弱区域和参与组织两翼的反推进工作，这对我们的既定计划应该不会产生太大影响，等他们从南部山麓赶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完成了清扫工作严阵以待了。”

法师指了指前方露出紫色尖顶的大帐篷说道：“那就是我们的营地，荣耀执行官大人。这边是轻伤病房，所有负伤不严重的战士都会在这里接受治疗；那边是铁匠铺和木匠铺，从战场扫荡收集过来的废弃盔甲会被重铸成攻城器械……那边就是前线指挥厅，约瑟夫上校就在里面。我得带着那些伤势痊愈的后援赶往前方战场了，帕格森大人可能需要一些帮手。”法师鞠了一躬就跑开了。

萨达希拉斯径直向主帐走去，他已经看见了那个银白色长发的精灵正在向身边的一个斥候——应该是斥候——一边用手比划着传达什么消息，那个斥候频频点着头然后记下相关消息，之后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路过萨达希拉斯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萨达希拉斯的着装，然后又看到了他手里的月亮法杖，就忙不迭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

“当时我听说赤色组织增选了一位荣耀执行官，没想到是你。”约瑟夫爽朗地笑着从对面的圆桌旁边走了过来，“听说你在北哨的时候立下了大功，战事刚刚结束的那会儿，虹霞城大街小巷里都传着你的名字和照片——荣耀执行官萨达希拉斯。”

“好久不见，约瑟夫先生，我将担任接下来的战斗指挥官。”萨达希拉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致意。

“帕格森大人已经向我说明过了……”约瑟夫也微笑着行了一个下对上的军礼，随后立马皱着眉头向萨达希拉斯身后将几头锯齿血牛抬上来的精灵猎手说道，“这东西不应该放在这里，拿到那个帐篷里去！”

那些精灵猎手满脸是血地点了点头回应——就像他们刚刚生喝了那几头锯齿血牛的血一样，然后就抬着它们下去了。

“别紧张，荣耀执行官大人。这只是传统的狩猎方式而已，当我们的先祖还生活在格里契尔丹的时候，就会把狩猎获得的猎物的血液涂在额头上。”约瑟夫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这里可不只是用来记忆咒语的，还是我们和所有灵魂沟通的场所。”

“我也听说过这个迷信，不过换做是我的话，我也很愿意遵守这种传统。”萨达希拉斯耸了耸肩说道。

“说实话我们确实没有多深的交情，不过依照我的占有心，或许我该后悔当初在虹霞城没有把你留下来，你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门客……当然，你不会仅仅满足于做一个侍从的，骄傲的雄鹰不应该屈就在一个鸟笼子里，你需要一整片蓝天。”

“这里恐怕不是说客套话的地方，卫队长先生。”

“那么……组织的指令是什么？或者说……你打算怎么接任城主的指挥任务？”约瑟夫就近坐在了圆桌旁的靠椅上，听着萨达希拉斯的下文。

“卡加斯大人命令我召回所有军队……我们得马上回去。”这句话萨达希拉斯在过来的路上已经默念了很多遍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把这个假命令传达得如此顺口。

“撤兵？”约瑟夫看了看萨达希拉斯又瞥了一眼那支月亮法杖——后者真不希望他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卡加斯大人的指示？我原本还想向你汇报前线的战况的。”

萨达希拉斯僵硬地点了点头：“不必了，这场入侵战我们早就输在道德上了。”

“太好了，我早就受够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了！”约瑟夫如释重负的反应是萨达希拉斯不曾预料到的，他原先还以为要说服这些军官起码得花上半天。

“从这里到战斗前线需要多久？我最好赶在帕格森大人和罗伦斯城主发动袭击之前把所有部队都召回来。”

约瑟夫打了个手势，主帐中间的圆桌上立刻出现了艾尔齐战争的地形魔法图：“我们现在在这里，这是帕格森大人带领的正在行军的第三突击军团和城主带领的第六重甲兵团，他们将在午夜之前抵达艾尔齐的边境城池。我们已经落下了起码有五个小时，最多只能勉强赶上罗伦斯城主的部队，但是按照预定计划，城主将在帕格森大人突袭之前制造混乱，如果没有这些骚动来为帕格森大人作掩护的话，他们可能会……”

“前线没有任何能够使用的传送点了吗？”

“都已经在和艾尔齐的战斗中损坏了，就连最隐蔽的地方都被能幸免。”约瑟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萨达希拉斯沉默了良久：“那没办法了，先按照预定计划实行……派出斥候通知他们，在后天中午之前所有部队都得回到大本营前方的驻扎地等候命令。无论我们已经占领了多少城池，都必须弃守，这是卡加斯大人的直接指令！”

约瑟夫挥起手，门外的斥候铃立即响了几声，随后两个列队的斥候小跑着进来等候命令。

“传令给所有前线和边哨，卡加斯大人和荣耀执行官大人要求所有军队在后天中午之前回到大本营，向他们强调弃守所有据点。圣职者优先协助卫兵传送撤离，务必确保帕格森大人和罗伦斯城主的安全，还有那些最高法师团和城主的近卫队。边哨最后撤离，在掩护主力部队撤退之后他们才可以回来见我！傍晚出发，如果能提前到达的不允许阻止帕格森大人和罗伦斯城主的原先计划，现在下去做一些准备。”

斥候们简要地记录着上校的指令，然后朝他们鞠了一躬，就退了下去。

“我听说罗伦斯城主还带来了他的私人顾问们，伏尔卡加德爵士也来了吗？”

“伏尔卡加德？那种家伙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过战场，他眼里只有女人和金币，天知道他是怎么爬到爵士这个位子的——或许完全都是靠他的祖辈！那天罗伦斯城主召集他的时候，他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同赶赴前线——最后还带着好几个女仆一起过来，每天晚上整个营地里都能听到从他帐篷里传出来的……龌龊的叫声。那种家伙真是……什么？现在？他的尸首估计已经被埋在山脚下的雪堆里了！”约瑟夫努了努嘴极其不屑地说道，一边抽出腰间的游侠短刀用心擦拭。

“他……死了？”萨达希拉斯曾设想过伏尔卡加德临战时候的惊慌失措，但却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阵亡。

“留着那种家伙对我们确实没有多大用处……城主派我作为私人顾问团的护卫送他们从前线回到大本营，结果那家伙不愿意听我的指挥擅自脱离了队伍，然后我就亲眼看到埋伏在那边的艾尔齐士兵用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最后，城主的私人顾问团除了他都平安地回到了大本营。他带过来的那些女仆都已经被送回去了，我们这时候可不需要军妓……倒是他的遗产还能为部队打造一批精良的兵器和护甲。”

萨达希拉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来表达，他并不关心伏尔卡加德的死状——究竟是穿着调情的睡衣还是办公的法师长袍，那套衣服上究竟是一尘不染还是泥泞不堪，这些都不重要了。

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家伙在几个月前还尽情地在家里享受男欢女爱，杀死他的那个艾尔齐士兵的手指是不是也会像艾丽娅的那样让他临死前还朝思暮想呢？反正当那把剑刺穿他身体的时候他肯定是不享受的，而且那把剑肯定要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的手都光滑得多，这可真是讽刺。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回虹霞城？”约瑟夫把短刀收了回去，一个士兵给他送上来一份麦粥和一片夹肉面包，约瑟夫撕下一半面包递给萨达希拉斯。

萨达希拉斯摇了摇头推回面包：“前线一收兵就回去……卡加斯大人说如果艾尔齐继续追击的话，我们将在虹霞城的边境阻截他们，到时候异地作战的就是他们了……不过我并不认为艾尔齐会像我们这样，在了解甚少的情况下深入作战，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取得什么巨大的优势。”

“这确实是一场不明智的战争，艾尔齐的兵力比我们预想的要多……而且他们还能召唤那种……怪物。”约瑟夫想了想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它，这位训练有素的卫队长显然忽略了文修上必要的涉猎。

“……在伏尔卡加德带过来的女仆里……有他的琴女吗？”萨达希拉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在脱口而出之后他自己才意识到些什么，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约瑟夫突然不知所措地望向萨达希拉斯，在他眼里这位前途无量的荣耀执行官大人不应该关心一个琴女才对，在他的身边应该有无数仰慕他的年轻女性排着队追求他：“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遗憾的消息……那个琴女……她是叫艾丽娅对吧？她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死了——就在艾尔齐战争爆发的前几天。”

“什么？”萨达希拉斯抓着法杖的手几乎要滑了下去，“她是怎么……”

“好像是被伏尔卡加德的管家发现偷了什么东西。伏尔卡加德知道后非常生气，那天晚上附近的居民都听得见琴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第二天伏尔卡加德在集市上脱光她的衣服活生生把她打死了——她的身体早就因为伏尔卡加德长期的折磨而变得惨不忍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地方皮肉是完整的……听说她偷的是一枚蓝宝石戒指，但很多传言说那块蓝宝石只不过是玻璃做的，琴女死后还紧紧抓着它……伏尔卡加德那种家伙确实死有余辜！”约瑟夫把双肘支在膝盖上厌恶地说道。

萨达希拉斯没有继续让这场悲伤的谈话进行下去，现在他闭上眼睛几乎能想到伏尔卡加德在那晚究竟对艾丽娅做了些什么残忍的事，他那优雅的手指是怎样罪恶地划过艾丽娅伤痕累累的肌肤的，他那有教养的舌头是怎样在艾丽娅的胸前留下令人胆战心惊的舔舐声的。

他也能感受到当琴女被伏尔卡加德当街撕下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衣物的时候会有多么害怕，她会希望有谁来拯救她吗？或者她会记恨萨达希拉斯送她戒指的这一举动吗？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当初萨达希拉斯没有替艾丽娅说那些赎身的话，又或者没有买下那枚戒指送给艾丽娅的话，她一定可以不必忍受这种痛苦的。

但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更是一种命运，萨达希拉斯并不知道委身为妻的滋味——但那一定不好受——伏尔卡加德从来就没有把艾丽娅当成是自己的妻子或是情人，在他手里艾丽娅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愿她能在最后的那一刻看到一颗玻璃变成蓝宝石。

“你不会喜欢这种苦闷的军旅生活的，让我带你去看看前线的作战情况——从营地前面的那一块空地能够完全看到那边。”约瑟夫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一手捏着刀把，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点了点大腿上的盔甲片。

萨达希拉斯默然压了压头，就像他脖子上多挂了一个脑袋一样。

帕格森俯下身子轻轻地施了个小法术来查看时间，并尽量不让魔法光束在漆黑的森林边缘显得那么耀眼。

他们潜入瀑布旁边的阔叶林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在这次计划行动之前，这片阔叶林是作为军事冲突区之一而被划开来的，任何一方贸然进入树林里都可能会导致被对方焚林围困，所以帕格森也特地在袭击行动之前才带军队潜入这里。

距离预定的进攻时间还剩下十分钟不到，这时候罗伦斯城主应该马上就要在正面战场开始干扰行动了，而他们只需要等那边的消息传到附近守军的耳朵里，然后他们的布防就会出现调动和紊乱，那时候就是突袭的最佳时机。

在先前的入侵边境城池的行动前，哨兵曾向帕格森汇报过一些艾尔齐军队内部的情况，那个哨兵目击到一个艾尔齐的小队长下令斩杀了一个向他呈递情报的家伙——看样子那个斥候是在劝说小队长退守到城池的西部边缘，结果那个那个队长当着其他人的面抽出佩剑刺进了他的心脏。从这点上看这群领导军队的家伙并没有多少作战头脑，这也是让帕格森确信计划能够成功的原因之一。

“瀑布附近的守军有什么异常吗？”帕格森头也不回地问他身边的一个随行的军官。

军官转身向后面的斥候交换了情报，然后凑到帕格森身边：“好像有些变动……那支正规军的其中一部分正好在凌晨巡逻到附近的城里休整。”

“什么时候的事？如果过来支援的话需要多久？”帕格森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的军官——虽然以这时候的天色他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人影。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才刚刚确认过瀑布阔叶林周围的情况，那时候军官信心满满地向他保证绝不会有什么变动的。

军官尴尬地挠了挠头，似乎在他眼里这应该怪罪传令的斥候和侦查的哨兵，如果帕格森这时候能看见军官的神情的话他只会看到一张满脸的慌张和担惊受怕的脸：“他们的指挥官似乎下令加强了所有据点的守卫力量……哨兵并不能很清楚地透过视界术监测到所有情况……如果他们前往支援的话……应该只需要三分钟就可以到达瀑布……”

帕格森皱着眉头又做回了俯身的姿势苦苦思索了有段时间，然后又向军官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能监视出来吗？”

“人数不得而知，但应该不会很多，只是巡逻的军队而已……不过有一个的着装与众不同，看起来应该是某个有些地位的军官……不过终究只有那么些人而已，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军官终于给了帕格森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

“计划提前，即刻开始突袭！”帕格森扬起手念了一个咒语，森林周围的魔法之风立即拔地而起汇成一股涌流卷出阔叶林，疾风和树叶摩擦产生的剧烈沙沙声响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从林间走过一样。

飓风魔法掀起的魔法风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样割在艾尔齐光滑的石雕建筑上，那上面蚀刻的纹章和浮雕就像被一张刀刃编成的网笼罩了一样割得支离破碎，靠近瀑布斜坡上的那些变种矮山毛榉立即东倒西歪地颤抖着枝桠抵抗这种野蛮的入侵，不过没有多久它们那些试图对抗飓风的枝叶就全都掉光了。

艾尔齐的卫队立即向城堡里发出了警报，所有哨塔上的信号火焰随即点燃，当地教堂顶上的大吊钟很快就被敲钟人敲响了。

此起彼伏的喧杂声从守军阵营传出来，整齐踢踏而急促的白银军靴声立即从街角深处的拐角逐渐逼近，一尊尊艾尔齐的半身巨像也开始出现在深色的夜空中。

这些艾尔齐人召唤出来的幻象对精灵来说异常巨大，它们占据了一小半的视野，并且似乎能够只手遮天，也能够翻云覆雨。

它全身笼罩着幽蓝色的奇异光芒，就像是傍晚时分还没有完全灰暗下来的天空的颜色，它的皮肤就像是披着一层金属外壳的盔甲一样坚硬，从那双能量构成的气态眼睛中也能看得出这并不是什么只会虚张声势的家伙。

精灵轻装步兵和艾尔齐的近战卫队在瀑布上方的窄桥上开始正面交锋，用魔法冶炼的精灵盾牌和长戟与接受信仰祝福的艾尔齐盔甲和长剑短兵相接，呐喊声和厮杀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杂音炸开在瀑布顶端。

瀑布两岸的远程部队也随着先锋队的交战开始协助打击。疾风和烈火嘶鸣着把所过之处都铺上一层灼烧的火舌地毯，雷电和冰锥从天而降横扫了整个瀑布附近的领域，剧烈的雷暴顺着艾尔齐前线战员的盔甲和长剑在毫无魔法防护的艾尔齐士兵中间接连跃动。

帕格森伸出手迅速地念了几个咒语，几团元素球立即出现在他的手心里。帕格森快速地将其中的两种进行糅合，一个由魔法构成的小型晶状体物质在魔法的牵引下停留在了他的手心中间；然后他对着瀑布另一端的艾尔齐后援队捏碎了手里的晶状体，闪动着剧烈光束的晶状陨石燃烧着熊熊火焰突破了浓厚的山顶云层垂直向着艾尔齐的巨像部队落下。

艾尔齐部队的指挥官抽出了腰间的银剑做了一个劈斩的动作，他身后的巨像也模仿着他的动作抓着空中虚无的黑暗劈向飞来的晶状陨石，巨像的双腕猛烈地敲击在陨石上，晶状陨石轰爆着炸裂成头颅大小的碎块散乱地落入瀑布底下的冲积池里。

剩余的艾尔齐兵操控着巨像重重地击打在精灵魔法师施放出来的守护魔法上，体力和精神力骤减产生的短时间眩晕使得魔法师们不得不分次进行轮换抵御。

有不少精灵的近战卫兵身处在守护魔法之外而受到牵连，即便是他们穿着了工艺精良的魔法护甲也无法阻止他们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昏迷甚至死亡。

帕格森的部队在防守之余也开始了总体反击，流星一般的火焰光束从遥远的天际直射过来坠落在瀑布另一端的艾尔齐阵营。

箭矢般锋利的火焰魔法径直穿过了巨像的能量身躯，操控巨像的艾尔齐兵的身体前胸也出现了受到利器贯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就像火山一样从艾尔齐兵身体的窟窿里喷薄而出。

瀑布的窄桥上，精灵卫兵们以数量上的优势突破了艾尔齐兵的守兵并正辗转向下坡进攻艾尔齐的后方守军。

在窄桥上阵亡的艾尔齐兵和精灵们的尸首都跌落下了瀑布，混杂在一起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瀑布，冲积池里也都已经浸满了阵亡的士兵尸体。

城里已经满是火海，映照着东南方整片漆黑天空的熊熊火焰张牙舞爪地企图攀上天空吞噬隔岸观火的浓厚云层，精灵们的魔法火焰以永不熄灭的姿态肆意蔓延在艾尔齐的草垛、木墙甚至是石子路上，它们侵吞了所见所遇的一切东西并把灰烬和焦土留给原地。

艾尔齐的指挥官分出一支卫兵并亲自带领他们迎击已经突进过窄桥的帕格森和其带领一部分法师团，他们的右手上都戴着一只亮银白色的护手并统一高呼着某种口号，表明这支队伍并不同其他的部队一概而论。

那位艾尔齐的指挥官并没有多大年纪，似乎是即将进入生命的中间阶段——帕格森了解到他们生命的期限并没有像精灵那么长。

透过远处的火光，帕格森能看得到他的额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条皱纹和一些汗滴，还有从他眼里迸发出来的极度愤怒。

“臣服！或者，灭亡！”帕格森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句简单却充满威慑力的艾尔齐话——这一个月来他的斥候们为他收集的艾尔齐语已经足够让他能翻译出一些零零散散的段落并组成一句合适——实际上是足够有威胁性的——的话，来劝说他面前的这个艾尔齐指挥官了。

那位中年的艾尔齐指挥官瞪着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看了帕格森一眼然后举起了他的银剑指向帕格森：“愿神怜悯！滚出我们的国土，异族！”

“你们还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多么强大而高贵的精灵，在你的国家还没有被魔法火焰燃烧殆尽之前，屈膝臣服！”帕格森一张手，他身边一位阵亡精灵士兵手里的长戟立即飞了过来。

“邪恶的种族！你们有什么资格自称高贵？无知的史前生物的称呼才配得上你们卑劣的行径！”艾尔齐指挥官念了一段咒文收回了他身后的巨像并双手持剑冲了上来。

帕格森端着长戟侧着身子擦过直刺过来的银剑，一边双脚交叉后撤到长戟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然后短暂地后拉长戟直接扫在艾尔齐指挥官的左手手肘部位。

艾尔齐指挥官顺势沿着戟身反抓住帕格森的长戟快步上前，他的银剑紧贴着戟身滑向帕格森持戟的手腕，锋利的剑刃一路嘶吼着削下一片片木质戟身，最终将长戟切成了极不匀称的两部分。

魔法火焰从帕格森的手掌心里爆裂而出，沿着木质戟身扶摇直上，火舌径直吞没了沿途的所有毛剌和细刺并盘旋着缠绕在银剑上，银剑的尖端瞬间被精灵之火烧得如同冶炼时候的通红。

艾尔齐指挥官迅速拍落长戟，同时微微下蹲横着剑身从脚下的湿土中挑起来一撮即将被烧焦的尘土。

帕格森念完咒语一挥手，风魔法立刻从空中涌下来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流动的屏障将尘土抛之脑后；而从下方扫上来的银剑也只能斩断帕格森手心前召唤出来的一块冰铸盾牌。

“你们并不像是这里平常的守卫军……你的名字，告诉我！”帕格森盯着他面前的敌军指挥说道，单单是从他们刚刚过手的几招里帕格森就能感觉到眼前这位战士出众的战斗素养和军人风度。

“以神的名义，你们不配知道艾尔齐神圣卫队的名号！”艾尔齐指挥官说道。

“要知道，在我们那里如果奴隶都像你这么说话的话，可是会被割掉舌头的！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个赌约，如果你足够幸运能在决斗中杀死我，那么我身后的军队就会退兵；而如果你死在我的魔法之下……恐怕你们的国土从此以后就得改朝换代了！”帕格森向他面前的指挥官微微鞠了一躬致意，“我是达洛杰希的精灵圣语师，帕格森。”

“可惜这场战斗你毫无胜算！我们是艾尔齐的王国护卫队之一、遵从信仰的‘拯救之手’。而我只不过是这支部队最普通的一个士兵而已，即便你能战胜我，那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海尔加纳·拯救之手。”艾尔齐指挥官换手握着银剑，右手略微握拳放在胸口前示意。

“很好，海尔加纳·拯救之手，把你们的那个怪物叫出来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帕格森伸出手准备好随时施法。

“我可不会这么来欺负一个在信仰上残疾的家伙！来吧，用你们那些所谓的戏法来挑战我们的信仰！”海尔加纳双手把起银剑呈半蹲状地蓄势待发。

帕格森在手里团出一张火焰编织而成的网状物抛向海尔加纳，同时挥手从身旁的艾尔齐兵尸体上抽出一把钢铸短刀迅速逼近。

海尔加纳紧了紧手中的银剑，疾步上前在空中画出一个十字斩，火焰网嘶嘶地断成四部分就地消散。年轻的指挥官冲锋着拿起剑扣在帕格森短刀的凹口处阻断了帕格森的佯攻。

两者进行了一系列刀剑的交锋，就单纯的近战来说帕格森并没有多少优势，尽管他在做流浪法师的时候对这方面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专项训练，不过这在海尔加纳面前显然不值得一提，这位严格受训的指挥官为了能够支配召唤巨像的能力而训练出了让普通精灵望而兴叹的强健体魄，而这在近战中更加明显地体现了出来。

隐动的雷电咒文在短刀和银剑之间跳跃着，从帕格森手心里释放出来的雷电魔法让每一次刀剑的交锋都成为了海尔加纳的噩梦。

尖刺一般的电光让海尔加纳不停地产生一系列短暂的麻木和迟钝，这些暴露出来的喘息之机对海尔加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年轻的指挥官额头上出现了更多的汗珠，他标志性的那两边短眉毛现在就像是直立地竖在鼻梁上面的两根竹子一样屹立不倒了。

海尔加纳颤抖着嘴唇念出一小段咒文，金色的光芒逐渐从他的白银护手中荡漾着裹住了整把长剑。

庆幸的是这层光芒足以为海尔加纳阻止微弱的电击，这给了他足够的信心面对接下去的对战。

双方士兵们的对战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精灵们占据了前期战斗的略微优势并逐步将战线往城池中心推进；帕格森的支援部队不断从瀑布后方的阔叶林中前来，而艾尔齐方的援军却迟迟没有到达，海尔加纳派出去的斥候只能向附近的守军求援，而那些驻扎稍微远一点的军队在看到这里的战火之后并不能立即加入战斗缓解局势。

艾尔齐巨像猛烈轰击造成的剧烈震动和声响从山脚下迅速攀升到了格里契尔丹的雪盖上方，回荡撞击在雪线以上的磅礴回音引发了一层厚厚的雪盖层从山体上剥离，随之而来的雪崩和滑坡如同洪水一样倾泻了下来覆没了沿途的针叶松、桦山乔和山麓的浅草地皮。

“帕格森大人，这可能是陷阱！”帕格森身后的一名法师向帕格森喊道，“他们引起了雪崩，可能想把我们和后方的支援部队隔离开来！”

帕格森难以置信地望向巍峨的格里契尔丹，即便是在黑夜的掩盖下，雪线以上猛兽一般的雪崩也已经足以不需要用视界术就能够清楚地看到。

那边倾泻下来的雪会直接到达瀑布附近，而一旦他们的退路被雪崩切断的话，就意味着这次突袭就已经输了。

“撤退！全军后撤！”帕格森的精灵语在魔法的帮助下传达到了战场的所有角落，他的声音覆盖了火焰魔法的吞噬声、疾风魔法的呼啸声、艾尔齐房屋的倒塌声和战场上艾尔齐兵以及精灵们阵亡受伤的惨叫声。

帕格森立即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高阶风系魔法强行阻止了海尔加纳愈渐凛冽的攻势并将其逼退到几米开外，帕格森身后的几个魔法师一起召唤出一阵晶状陨石掩护撤退。

疾行的雪层就像是一群无畏冲锋的战士们厮杀而下，它们迅速占领了途经每一片的城池和废墟，淹没了所有倒在地上的尸体或是来不及逃命的可怜鬼，义无反顾地扑向城里生生不息的魔法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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