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昨日重现（旧版）

早在风暴之前，就收到有韩雁的信息，保洁辞职、堂庭山病危、吴回失踪……，各种信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袭来，扰动着吴铭。

但因眼前的吴依人，他的心也无暇旁骛，所以根本一无所知。

现在，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见吴依人正看着自己，便以手蒙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不起啊，我身体、有些不适应。”

“身体不适应？我看你就是脑子有病。”

正常人类的每个早上，醒来时都会下意识地回溯梦境，回望昨天。

也就是说，正常人类的意识周期，跟地球的自转同频。

但吴铭不一样，他的意识周期不是如此。

这个跨度，不要说自然环境、人文社会，即便是人的身体、进化，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最近这区区5000多年，让人类觉得找到了亘古不变的规律。

事实并非如此，所谓的时间也好、历史也好、文明也好，都不是线性向前、向上发展。

时间不存在，时间就是人类在描述变化时引入的一个参数。就像数字，就像数学体系。

5000年前，人类自己构建的时间体系，早已被星际文明搅动得混乱不堪。

有夏虫不可语冰，有三季人，当然也有几亿年的地质纪年不能超过的高级生命的年龄。

所以，人类不能跟句芒谈阅历，正如句芒不能跟吴铭谈阅历一样。

暂时处在混沌状态的吴铭，看起来愚不可及，甚至无法辨别吴依人的嗔怒。

是真的怒，还是假的？在突然出现的吴依人面前，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被感情降低了智商，正是他作为人类的特质。

“哦，是的。”吴铭不做申辩，就是智商降低的表现，不想因为过多的解释反被误会。

甚至，他甚至第一次产生了求助于句芒的念头。

于是，纵是满桌佳肴，他也再无胃口。

两个人推杯换盏，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黄昏。

吴铭偷眼瞟了一下吴依人，支吾着说：“我、今晚……。”

虽然积怨已久，但吴铭就是吴回，这是事实。

现在驱他出去，于心何忍？

所以吴依人只好摇摇头说：“唉，别走了。”

就这样，两人又躺回到同一张床上。

吴依人说：“你有没有觉得你身体有些什么变化？”

“有啊，原来不能人道，你看我现在……。”

“谁知道你原来是不是、能不能。”

“就是那天，瞬间反应。还有，我今天早上起来照镜子，发现我的精神状态跟以前也大不一样。以前，别人都说，我一直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但我也是刚刚注意到，你现在气色很好。”

此刻，窗外树影摇风，吹来阵阵歌声，散漫悠扬。

一天的兴奋、疯狂，加上酒精，吴依人在这熟悉的歌声里，彻底放松、全情投入，真真切切地找到了前夫、哥哥、吴回的感觉。她满足地睡了，睡得很香，竟又梦话：

“芝宇，芝宇——！”

满腹心事的吴铭清楚地醒着，清楚地听到吴依人在梦里在喊自己名字。

魂牵梦绕，必定是心上之人。

惊喜之余，吴铭很自然地逗着她说：“芝宇是谁啊？”

梦里的吴依人蠕动着可爱的嘴唇，幸福地喃喃着：“我老公，复姓吴铭，叫芝宇。”

“我老公，复姓吴铭，叫芝宇。”

这场景，吴铭似曾相识，甚至忽然觉得有点蒙。

晕晕沉沉的，他只道是多喝了点，平下身，竟然浑然睡去，然后就被魇住了。

接下来，吴铭一直在挣扎，挣扎着，好像跟谁搏斗了整整一夜。

一种莫名其妙的、冰消雪融的感觉——

随着脑中意识信息的逐渐修复，他记起来了，那个晚上，事件好像出现断层般的变化，吴依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叫出了自己现在的名字？！

“就是说，在蛮蛮潜意识里，我那时已经是吴铭芝宇。谁干的？句芒，一定是祂东方句芒！”

时间未变，游荡的意识让吴铭清晰地回忆到开篇那一幕：他们相拥而卧，她做了个梦，深情地呼喊“吴铭”。他接受不了“她老公是吴铭芝宇、吴回是假的”这种说法，起身就出去喝酒，然后晕了。然后，记忆开始模糊、继而彻底终断。

吴铭的记忆在朦胧中修复着。

“我就是吴回！”

侧过身，吴铭看着身边这个小巧精致、紧紧依附自己的躯体，听着那匀实安详的呼吸。

百感交集，他甚至没脸去哭，真怕自己又要憋疯了：“呵——，六年啊，我竟让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孤苦伶仃地委屈了六年！？”

吴铭起身来到客厅，“流观山海图”是幅青蓝色调的山水图，不是字。

“这是一幅可以进化的作品。”

此时，他好像看到了那个牧童，看到了千家万户门上忽闪在风中的年画。

他确认，这是句芒所为。

一个温馨的夜，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无疑，这也是吴依人近几年来睡得最好、最踏实的一夜。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

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虽然醒着，这个孩子还是躲在被窝里，扣扣索索地玩了半天。玩法，也还是那样单纯，时而惬意地翻转身体，时而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扳着脚掌吃趾头。

就这样过了至少一个小时，她才长长地伸了伸懒腰，揉揉眼睛，终于想起，身边应该还有另一个人才对啊？

于是她猛然起身，像几年前跟哥哥做迷藏那样，一边喊一边满屋子地找。

直到几个房间跑遍也没见人，她才安静下来。她确定那不是梦，才拿出手机，问吴铭去了哪里。“你昨晚是在的，一整夜都在，不是吗？”

吴铭说有急事找句芒，人已在梅陇。

瞬间从梦一样的境界跌落现实，吴依人有些被捉弄的感觉，她愤然挂了电话。

“他之前不是这样！说消失就消失了，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男人？！”

吴依人的情绪跌倒谷底，她扑倒在床上，夸张地捶着被子，一副哭天抢地的造作。

她一边哭，一边痛骂吴铭，间或也埋怨老天如何不公。

直到泪也没了，她还在努力地、“认真”地哭。多少个没有男人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所以，她现在哭的不是男人，而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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