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千金少爷
第二章：夜凉如水（旧版）

柳浩轩原本打算偷拿许国强些钱做路费，但想到继父肯定会拿别人出气，有点于心不忍。他已经犯下出走这么大的罪需要别人承担了，还是别太过分了。幸好许国强从不心疼钱，给许千惠的零花钱，1到100块一打打整整齐齐地码在抽屉里，可是出于哥哥的身份，怎么好意思开口问小不点妹妹要钱呢？就在柳浩轩纠结的时候，许千惠拿了好几打一百、五十的毛爷爷走过来，往柳浩轩怀里一边塞一边说：“浩轩哥哥，爸爸总说动一下都要用钱，你要动那么久，大的都给你。”

柳浩轩看着一堆红色绿色毛爷爷眼花缭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许千惠还在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推，柳浩轩拿了两打“够了够了，剩下的你留着。”

“不嘛，那里还有那么多。”

柳浩轩看了一眼抽屉里满满的钱，虽然没有一百五十的了，但对一个4岁的小女孩来说，真的是太多了，自己这次去，不知道会遇见什么，要到哪天……思前想后，柳浩轩收下了许千惠手里的钱，略数了一下，将近两万，又回房拿了几件衣服，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了。从柳浩轩开始收拾，许千惠就搬来小板凳乖乖坐在旁边，一双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着泪光，柳浩轩刚要走出大门，许千惠就大哭起来，抱着柳浩轩的腿“浩轩哥哥”“浩轩哥哥”地叫着。

柳浩轩的心，像被钢丝扯着，沉沉地往黑暗中坠，那黑暗里只有许千惠的哭声，一遍一遍地叫着他浩轩哥哥，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叫这个称呼的小女孩早已变得跟记忆里判若两人，可是当柳浩轩再听到时，依旧声声动心。

柳浩轩帮许千惠擦干眼泪，在她稚嫩红润的脸上留下沉重一吻。背着行李离开这个生活了近十年的房子，他心中千种解脱，又有万种不安，但这些，都无法战胜对认识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兴奋。

柳浩轩刚出了门，忽然想起了什么折回来，这空档，许千惠一下扑到他的怀里“浩轩哥哥，你是不是不走啦？”柳浩轩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海，又被吹起翻天巨浪。

“千惠听话，哥哥很快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安抚了妹妹，柳浩轩满屋子找东西，心里想着，那么多钱，和衣服放在一起不安全，得找个包。自己唯一的包拿来装衣服了，只得到继父房间找一个。东翻西找了很久，在一个锁开着的破箱底找到一个黑色皮包，看着很结实。

放在箱底，应该是不用的吧，拿走也不会被发现。柳浩轩想。

柳浩轩麻利地将钱留了几张和衣服在一起，其他的放在皮包里。趁着天已晚，跳出木质门坎，消失在夜色里。

北方的冬季寒冷刺骨，柳浩轩走在傍晚的街上，光秃秃的树枝映着初升的新月，过去似乎在一瞬间成了泡影，像做梦一样。

柳浩轩不知道，他这一走给人生带来了多大的转折，不，不是转折，是翻天覆的俨然成了另一个传奇的一生了。可他并不知道这些，他的心中满是亢奋，也满是迷茫，只得一遍一遍问自己，未来在哪呢？

离开家已经有三个小时，柳浩轩换了三辆公交，又穿过好几条不认识的街，直觉告诉他已经不是自己的那个镇上了，夜已经深了，他又饿又困，可还是不敢找地方睡下——整个县都知道他继父，也有不少人对他脸熟。

从第一辆公交下车后，柳浩轩就找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口罩、帽子、围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一是为了掩饰，二是保暖。好在这是冬天，所以把自己裹得只露一双眼也不会令人怀疑。

柳浩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神经却一丝也没有放松，走了几步，眼睛被某个方向接连驶来的几辆大巴车刺得睁不开来，柳浩轩站定着等那些大巴通过。突然，柳浩轩好像知道了什么。

柳浩轩沿着人行道冲大巴驶出的地方走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上牟shi长途客运站”几个大字。没想到已经到了市里，柳浩轩感觉心脏跳动剧烈，恨不得蹿出身体，他深呼吸一口以平静血液的沸腾，然后走进客运站的超市。

“老板，有地图吗？”

“省的市的还是全国的？”

“全……省的。”柳浩轩犹豫了，他还没有勇气走太远。

柳浩轩拿了地图，在候车厅最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去哪呢？上牟市在该省靠北的方向，柳浩轩的视线往下走，“香南？”柳浩轩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

香南市在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在柳浩轩的意识里，那离上牟市足够远。

柳浩轩把地图折好放在包里，不慌不忙地走到售票窗口。

这一年的寒冬，柳浩轩离开自己土生土长16年的小镇，只身前往一个只在地图上看了一眼的城市，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发什么，反正在过去的16年，他也没有过什么幸福的日子可言，所以是什么也无所谓。

在柳浩轩心里，没有他什么比幼年丧父更不幸；比知道自己的母亲跟别的男人有私情更伤人；比继父要杀了自己更恐惧；比离开可爱懂事的妹妹更难过……

似乎一瞬间，柳浩轩忘记了深冬的寒冷和前方未知的恐慌。希望像一束火苗，在黑夜和北风中给他温暖。

柳浩轩在大巴的摇摇晃晃中进入梦乡，身下牢牢压着那个装了钱的黑色皮包。他不知道的是，那个从箱底找到的、看似陈旧、空荡荡的包的夹层里，装着许国强的致命把柄，那是许国强十几年来放高利贷，和某人性命的证据——账本。

柳浩轩更不会知道，这趟从上牟市开往香南市的大巴在这次出行一个月后，该省就出台了长途客车购票需出示身份证的管理政策，并在短短一周内被各大长途客运站落实。而正是这项政策，让许国强认为柳浩轩一定还在上牟市管辖范围内，从而耗费了一年多的人力物力将上牟市翻得底朝天，也是这段时间，让柳浩轩为日后求生道路做足了准备。

迷迷糊糊中，有个男人边拍自己的肩膀边说着什么。正在睡觉的柳浩轩吓得从座位上掉下来，来不及看眼前的人是谁，抓起包就想跑，无奈大巴的过道太窄，男人已经站在了那里，柳浩轩一头撞进男人的怀里，这才看清，不是许国强。

那男人看到柳浩轩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得大肚子跟着颤抖。

“还男子汉呢！这就吓到了！”

柳浩轩平复了心情，看来眼前这人只是觉得他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很滑稽。

“我……还没睡醒……”柳浩轩说。

“快下去，到站了。”

柳浩轩这才望向窗外，天微亮，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里逃生了，打开窗户，新鲜的冷空气吹进来，街道上关了门的店铺外还闪着红色的门面灯。柳浩轩正沉浸在兴奋里，一双大手放在玻璃窗上，“嘭”的一声，窗户被那双大手关上了。

“快下去，我要停车。”

柳浩轩走下巴士，睡意已去，清晨的香南市人烟稀少。

不知游荡了多久，天全亮了，开始有在街边卖蔬菜水果的阿姨、穿着校服去上学的学生、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和睡意朦胧补着妆赶路的女人来来往往。

晨光透过云层，唤醒城市里那些躲在梦中的人。

闲逛了一上午，柳浩轩已经了解了香南市中心的街道功能。

正中心是商业步行街，步行街里面到处是品牌服装，环绕在步行街外的是各种餐馆饭店，和一些不太知名的服装店，以及成排的银行、通讯营业厅、和各类看似很好的学校，以及柳浩轩看不懂干什么用的楼。再外面则是一些商铺、小区之类的。可以看出，香南市是一个普通的三线城市。

冬季的正中午是一天最舒服的时候，柳浩轩在公交站旁斜倚着电线杆，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地图——他打算下午去几个公园看看，他还没有去过公园。

阳光掠过柳浩轩理得整齐的短发，擦过他长长的睫毛，若他抬头给人看见那双柔情深邃的眼睛，一定会有人以为是哪个南方男子到这里来旅游了。

突然，阳光从柳浩轩的身上消失，凉意让他把视线从地图上拾起，不看还好，这一看柳浩轩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目测一米八的女孩站在他身边——柳浩轩一米七七，此刻还没站直。

那女孩瘦瘦的，这样使得她显得更高，正在这时，女孩也转过头，柳浩轩只是装作不经意看一眼，继续低头看地图，可他感觉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那目光灼热得让柳浩轩无法专心看地图，他只得抬头，他看见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那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诧异和激动。女孩嘴型微张，好像想说什么，又迟迟不出声。

女孩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目视前方继续等车。

女孩的那张脸深深印在柳浩轩脑子里，他不能想通，那么瘦瘦高高的身体上，怎么会有一张婴儿肥的脸，那种脸不是一米五六的女孩们的专利吗？

正思考时，一声喇叭把柳浩轩拉回现实。他看了下那辆车，正是自己等的，柳浩轩跳上车，被人推搡得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公交就绝尘而去了。

尽管已经离开站牌很远，柳浩轩还是觉得那女孩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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