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十一班
（19）（旧版）

第一节英语课过后，一向懒散的王强做出了一项出人意料的举动：帮彦老师提收录机去办公室。

接下来是数学课，讲台上站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身高近一米八，一头平均长度不到1公分的板寸。上身穿一件纯白衬衫，下身穿了一条淡蓝色牛仔裤，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翻着讲义，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边框眼镜，一脸严肃。

上课铃响，中年男人抬头，扫了一眼教室。两道精光从两片玻璃片后面射出来，让人不寒而栗。而王强，还没回到教室。

“第七组最后一个位置有人坐吧？”中年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

郑漺被中年男人的目光震慑到了，本来想帮王强掩饰，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中年男人从郑漺的目光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直接对着空着的课桌，下了指令：“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想其他的同学都到齐了。那么，下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担任你们班的数学教学任务……”中年男人开始了自我介绍。

朱小凡从来碰到过这么强势的老师，暗道：“这个大叔真TMD牛逼。”

郑漺用肘子，轻轻捅了捅朱小凡，示意朱小凡抬头看前面。朱小凡抬头，与中年男人如炬的目光正好碰上。中年男人的气场让朱小凡无法抵御，赶紧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上课铃响过五六分钟之后，王强才赶到教室后门。守在那里等待最佳时机，在中年男人转身写板书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最安静的动作，溜到座位上，翻开书坐好。王强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掌握的时机不差分毫。

成功溜进来的王强还停留在刚才的喜悦中，笑嘻嘻地看着郑漺，正准备张口说些什么。郑漺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王强，眼珠子朝讲台那边斜了斜。王强顺着郑漺的眼光看过去，笑容顿时被凝固在脸上，一动不动。

剩下的上课时间，教室里一片太平。

下课铃响，中年男人结束讲课，一只手拿起讲义，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目光再没在教室有任何停留。

“刚才是怎么回事？”等中年男人消失在视线中之后，王强才长呼出一口气。

郑漺微微颔首，暗示王强：“你中奖了。”

“不是吧？”

“初一数学组办公室，请喝茶！”郑漺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们TMD没给我挡着啊？”

郑漺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

“靠！”王强愤愤不平，踢开凳子往教室外走去。

过了不到十分钟，王强从教室后门蹦跶蹦跶跳进来，朝着朱小凡和郑漺一直诡异地笑。郑漺打趣道：“怎么？难道中年男人的茶比校门口的奶茶还甜？哈哈哈！”

“去你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强白了郑漺一眼，把话题一转：“这次有个新发现！”

朱小凡和郑漺一起把脑袋挤了过来。

王强说，昨天晚上龚娜收到一些男生的情书，去他家找他一起分享的时候，问他和谁同桌。王强有点奇怪，之前就跟她提过自己和朱小凡、郑漺坐在一起，而且龚娜之前也已经见过了。龚娜告诉他，十班在当天晚上就重新排了位置，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就是个闷葫芦，一点情趣都没有。问王强，十一班什么时候换位置。今天一早英语课结束的时候，他就跟彦老师套近乎，刺探军情了。但早上去初一年级英语组办公室的时候，却没找到排位表。刚才去数学组办公室的时候，瞥见办公室桌上放着几张座位表，其中有一张就是十一班的，匆匆扫了一眼，顺利找到了自己和潘小婷的位子。

郑漺睁大了眼睛，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王强故意卖关子，咪咪笑着不说。

朱小凡飞起一脚，往王强肉最多的地方踹去：“你说呢？还有呢？”

“哎呀！我也就匆匆瞄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啊。”

“切！这算哪门子好消息。”朱小凡和郑漺异口同声。

晚上九点半，最后一批结束晚自习的初三学生陆续离开校园，学校里的景观照明也都被关闭了。三个黑影顺着墙根闪进教学大楼，摸到二楼的初一年级段办公室门口。三个黑影分工合作，其中一个站在西边楼梯口放风，另一个站在东边楼梯口警戒，最瘦最小的那个黑影，蹲在办公室门口，嘴巴里叼着一个大手电筒，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往钥匙孔里塞。

“咔嚓！”清脆的一声，门开了。在瘦小黑影的招呼下，另外两个黑影也闪进了办公室。

这三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朱小凡，王强和郑漺。

“在哪儿啊？”郑漺，压低了声音问王强。

王强也压低了声音回应“右边！窗边！”

郑漺向窗边挪去。只听哐当一声，接着响起两声“哎呀！”的惨叫。王强抱着脚，郑漺抱着小腿，不停地搓揉。朱小凡可以想象他们表情的狰狞。

“嘘！”朱小凡赶忙提醒他们两个小声点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强埋怨道：“不要激动，小心点啊，TMD疼死老子了！”

“嘘！”

三人憋住呼吸，走廊里传来传达室大爷的脚步声。

“门有没有反锁？”朱小凡对着王强的耳朵轻轻吹气。

王强的身子一僵，看着朱小凡：“哎呀，我记不清楚了。”

外面的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每走近一步，压在三个人心头上的大石块就重了一分。朱小凡的额头上不断往外渗汗。

这要是被抓到了，不被抓去派出所，也是会被处分的啊。朱小凡越想越害怕，身子蜷缩在桌子底下，双手紧紧地抓住T恤衫的衣角。

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王强在心中默默按照自己的脉搏拍数数着时间。

朱小凡和郑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要不是不停地咽口水，恐怕心早已经从嘴巴里飞出来了。

朱小凡在心里脑补了很多的画面，包括自己被抓了以后，全校通报批评了，沈熙媛就再也瞧不起自己了。又想到在小学时候，有同学偷偷摸进老师办公室，被全校通报批评，不仅被叫了家长，回家更是被老爸吊起来毒打了一顿，从那以后，在学校里就一直被人叫“吊打鬼”，受尽欺负。

郑漺一直在心里默念，“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想起熟悉的脚步声。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

“小强，你过来看一下，是不是这个？”朱小凡招呼王强过去。

王强提起手电，照了一照：“就是这个，拿去墙角的复印机复印一下。”

“什么？复印？”朱小凡瞪大了眼睛，向王强确认。

王强坚持道：“嗯，要不然一不小心忘记了怎么办？我们不白来了吗？”

“我去，我TMD不会用啊。”

“来来来，你先走一边去，看我的。”郑漺从身边一张办公桌上，抽了一张A4打印纸，又在桌子上的笔筒里抽了一根签字笔，坐了下来，朝王强命令道：“小强，照我一下。”

小强拿着手电筒，转过来面对郑漺。

“照纸，照纸，照纸，你照我干嘛？”郑漺急得直叫，又不敢扯开嗓子喊，叫声尖锐又小声，充满雌性，雌雄的雌。

“你刚才不是说‘照我一下’吗？”小强笑着逗郑漺。

朱小凡突然想起来门还没锁：“等一下。”，说完便摸到门口，把门反锁了。

郑漺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照着排座表抄了一份，折了折收进裤袋。三个人照着来的路，在夜幕的掩护下，溜出了教学楼。

城中路是江城的大排档一条街，香辣鸡爪是街头“老赵大排档”的招牌菜。老赵脖子上围了一条白毛巾，光着膀子上阵炒菜，铁铲和铁锅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也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在王强看来，老赵本身就是大排档的招牌。脑袋上光溜溜的，一根毛也没有，连苍蝇都站不稳脚，是名副其实的“不毛之地”。既省去了抓虱子的功夫，也省了买香波的钱。硕大的肚皮像充满了气，找不到一丝褶子。

“老赵大排档”张了两个夜宵棚，里里外外摆了八九张油腻的白色塑料桌子，每张桌子只能够勉强放下三四盘菜，嵌进凹处花纹里面的油脂黑乎乎的，藏的污纳的垢比王强胳肢窝里的还多，向外散发着异味。但这些都不影响络绎不绝食客们的胃口。靠人行道的那张桌子上面放了三套碗筷，中间摆着一张A4纸，上面画着些格子，格子中间寥寥草草地写了几个字。三个脑袋挨在一起，叽叽歪歪地讨论着。

三个脑袋的主人正是朱小凡，王强和郑漺。三个人来到“老赵大排档”吃香辣鸡爪，庆祝成功从初一教研组抄到这份排座表。

朱小凡回忆起刚才的惊险一刻，还是心有余悸：“刚才传达室大爷停下来的时候，我魂都快没了。”

“哎呀！没事的！就算被抓到也不会怎么样的。”王强一边说着，一边颠着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声音却隐约听起来有一些颤抖。

“刚才我一脚踢倒椅子的时候，真太疼了，快要了我的命了。”郑漺低头摸着刚才被椅子撞倒的地方：“喏！还淤青了！”，把一条嫩白的大腿，搁在凳子上，供两人研究。王强像验尸官一样左捏捏，右按按。郑漺赶紧收起自己的“美腿”。

“我艹，你还有脸说，老子早被你吓死了！要不是……”朱小凡没想好“要不是”后面应该接什么台词，把“是”字拖得很长，却又没又结果，只好干瞪着郑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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