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无涯
45、破心结（下）（旧版）

“那你的师尊呢？他不是只下山一年吗？云若，你的师尊回来之后，你会不会……”无情接着问道，可那句“好过一些”却梗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我没有告诉师尊。”云若儿淡淡地说道：“我早已明白，不可能永远活在师尊的羽翼之下的，后来我渐渐地见识到了三位长老不输于师尊的权力，才知道师尊为了我，也默默承受了很多，我自然不能成为他的累赘，我要让大家看看，师尊选择的首席弟子，是当得起这个地位的！”

听到这句话，无情才轻轻勾了勾唇角，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的武功医术渐渐拔尖，三位长老也渐渐改变了看法，对于师傅当初看似草率的决定认同起来。”

“但是又发生了很多事，是不是？”无情眼里掠过一丝了然。

“那一年，我虽然刚刚十二岁，却已经是除了师兄最出色的弟子，曾经的那些小把戏也奈何我不得，我其实已经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了，偏偏却忘了自己的一个毛病。”

望着她唇角那抹自嘲的笑意，无情叹了口气，轻轻吐出一个字：“酒。”

“没错，爹爹嗜酒如命，师尊也爱酒，我虽然小，但是却喜欢品酒，那日练剑房里不知谁放了两坛尘封已久的桃花酿，我最终还是没有经住诱惑，偷偷喝了几杯。

我醉得很快，刚刚回到住所，整个人就提不起丝毫力气，我才察觉出不对劲，后悔已经来不及……”

云若儿突然停了下来，合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缓缓开口：

“那人闯进我屋子的时候，我的精神已经有点恍惚了，但是习惯性的警觉还是让我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那个人……真恶心。”

无情收紧双臂，心痛地说道：“云若，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

抬手轻轻捂住无情的嘴唇，云若儿摇了摇头：“崖余，你让我说下去，有你在呢，不是吗？”

“嗯，我在呢。”无情拉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个吻，抱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他以为我中了毒毫无反抗之力，却忘了我有个习惯，我的腰间，一直别着娘亲送给我的匕首，从未离身。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可是杀了他作用也不大，我几乎已经不能保持清醒，所以，我只好对自己下手，疼痛流血的感觉，可是比中春药要强太多。”

无情回想起京城采花贼那桩案子，她的反应那么强烈……他到现在也无法忘记云若儿那双在喝了十几壶烈酒之后依旧清明的双眼，她不是不会醉，而是，不敢醉啊！

抬手撩起了云若儿的裙摆，眼里却丝毫不见旖旎之意，顺着她光洁的小腿看上去，在膝盖上方三寸的位置，短短的几道伤疤横亘在上面，可那种痕迹，分明是将匕首垂直地插进肉里才会留下的，不知道，当时的伤口，到底有多深……

抬手轻轻抚上那几道疤痕，无情想要说些什么，张口的时候却发现喉咙堵得发慌，抚上自己的脸，却发现已是冰凉一片，原来是流泪了么？等了好久，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才低头对着云若儿问道：“害你的人，就是我们见过的大长老夫人，对不对？”

“她本来是辈分仅次于师兄的大师姐，眼看着首席弟子的位子就到手了，可是我的到来，断了她的路，恨我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以前的那些招数，多半都是她使出来的，我自认有些亏欠，也就不去计较，可是，这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凌。”

“所以？”

“所以，我就把催情散亲手喂到了她的嘴里，偏偏赶上她的师傅，也就是大长老去寻她，如此说来，我算是亲手促成了他们这一段孽缘。”

无情看到云若儿语气轻松，知道她已经渐渐放下包袱，忍不住松了口气，也跟着轻声道：“你办了好事，下场却很惨。”

“是啊，很惨。”云若儿笑得有些无奈：“大长老和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被人算计，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更别说我又杀了人，还未等师尊知情，我便被关进了刑房。

等师尊把我从刑房带出来的时候，我大概只剩了半口气了。自那之后，师尊与长老们之间的矛盾也愈来愈尖锐，既是如此，我便没有必要隐藏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再来惹过我的人，都明里暗里吃了苦果，所以我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别人的账，我都记得清楚呢，崖余，这样的我，你觉得陌生吗？”

无情只是再度搂紧她，嘶哑着嗓音说道：“我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在你身边。”

“当时……除了师尊和师兄，没有人会接近我，天山上的弟子，除了恨我的，就是怕我的，我乐得自由，却也，没有朋友”

“兰心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所以，你才会那么珍惜她，是吗？”

“兰心……兰心她那么好……她不会躲着我，会给我做我最爱吃的丝瓜汤，会在师尊和师兄闭关的时候陪我彻夜谈心，后来，我们干脆就住到了一起，我知道在她的眼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

兰心喜欢师尊，她还瞒着我，其实我早已明白，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地看着师尊的背影出神，我有时候觉得，如果兰心成了我的师娘，那样也很好。”

云若儿突然语气有些哽咽，说出的话开始断断续续：“那天傍晚……我跟兰心正在练剑，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一身黑衣，看不清脸，直奔着师尊的闭关之所……当时正是师尊练功的关键时期，受不得丝毫的干扰，我跟兰心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我们在师尊闭关之所的门前跟他交上了手，他几招不敌，居然趁机闯进了屋子里，我们两个急了，提剑追了上去，待反应过来时，剑势已经收不住，而那黑衣人早已不见，我们剑尖指着的，是正在运功的师尊！

我跟兰心想立刻撤招，可是还是功力不足，收不住手里的长剑，师尊当时周身罡气正盛，我们两个其实也伤不到他，不过是会被他深厚的内力震伤罢了，这样也好，只要师尊没事。”

“可是，你的师尊却收回了他的罡气，对吗？”无情缓缓说道

云若儿苦笑一声：“是，师尊不想伤我，在瞬间收回内力，卸了我的剑招，把我护在了怀里，却再也没有办法躲开兰心的招式。”

“所以，兰心伤了自己最爱的男人，无法原谅自己，对于白掌门也不再奢求，而是直接嫁给了三长老做妾？”无情继续猜测后面的事情。

“兰心太善良了，这根本不是她的错……都是因为我……今天……她说的那些话……我，我知道，她是怨我……她也应该怨我……”云若儿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无情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水迹，轻叹一口说道：“傻云若，这不是你的错，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你师尊在选择救你的时候，兰心就一定明白了他的心意，嫁给别人，不过是对那份得不到的情感的逃避罢了，而且……”

无情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仿佛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兰心确实是无辜的，可是她的结果并不是你造成的，只是有人借着你对兰心的亏欠，想要利用她击垮你，你不可以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不然，白掌门这般枉死，你如何安心？兰心怀着怨恨和不甘而去，你更要查明真相，我也不想看到我的云若就这样活在本不应该自己承担的自责和愧疚当中，你说对吗？”

云若儿轻轻点了点头，抬首对上无情的双眸，右手抚过他因为过分担忧已经长出些胡茬的下巴，低声叹道：“崖余，谢谢有你在。”

无情握住云若儿停在自己脸上的右手，从掌心把温暖传递给她：“我知道你始终觉得对兰心有所亏欠，但是正因为这样，才要查清楚在背后陷害你们的人，做到问心无愧，今日，兰心说的你将她的香囊转赠，是怎么回事？”

云若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想，这是你和兰心之间的一个误会，不过，这个误会，也许就是我们的切入点，云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查出真相，这对兰心也是安慰，剩下的，有我跟你一起面对，好不好？”

云若儿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还能说些什么，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遇上无情，也只有他，能够一眼看透她的内心，知道她的心结所在，能够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成为她最温暖的依靠。

此生有你，纵然前路艰难险阻，又有何惧？

看着云若儿的眼神从迷茫转为坚定，无情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直起身子，揽住云若儿的腰肢，直接横抱了她到旁边的软榻上，轻声哄到：“你累了，睡一觉，明日起来，一切都会好的，嗯？”

云若儿微微笑了笑，轻轻阖上双眼，握紧无情的右手放在胸前，口中轻喃一声：“崖余……”

无情就势也躺在软榻上，重新把云若儿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在呢，睡吧……”

次日早晨，云若儿睁开双眼，便看到身边人精致的眉眼，他还没醒，睡颜过分地恬静美好，她刚醒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立马就安定了下来。

她放下温柔的目光，开始仔细思考她回天山以来发生的事情，从昨天的情景来看，兰心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从《毒经》查到的未央花的线索，本来应该联系到三长老身上，可是却扯出了兰心的事情，当年兰心偷取另一半《毒经》的事情，除了师尊，知情的人，恐怕没有几个。想到这里，云若儿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的云若儿突然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感觉到无情的下巴在自己的颈窝里蹭了蹭，云若儿覆上无情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说道：“无情统领，我想，我们该去拜访一下紫灵师姐了。”

听到云若儿如此称呼，无情笑着轻哼了一声：“这才有点查案的样子，虽然我不曾叫你忘却天山弟子的身份，但还是想要我的云若保持冷静，不要关心则乱才好。”

听着无情的叮嘱，云若儿心下温暖，轻轻“嗯”了一声，居然是难得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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