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尾之狼欲狩龙
第三章 逃离故乡的狼（旧版）

X780年。

在这一年里。对于妖精的尾巴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对于费奥雷也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

无非就是四年一度的会长例会这次开在了索马里尔，一个忙碌喧嚣的小城市。年仅十五岁的艾露莎也通过了S级魔导士的考核，成为公会史，不——应该是魔导士历史上最年轻的女S级魔导士。

但对于修尔而言，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年。因为那是‘极饿之狼’佣兵公会再度破产的第四年。他带着四名依然不离不弃的成员，背井离乡、远离祖国，来到了异国他乡的马古诺利亚，

这是一座相对平静的港口城市。

对于佣兵这种乱中求存的职业，费奥雷太过繁荣且安定，并不适合佣兵发展。

可修尔此时需要的也并非发展，不过是渴望能有一个安定下来的机会罢了。

哪怕代价是苟延残喘。

在斯巴达克斯那种对魔法极端蔑视的大环境中走出的修尔，尽管年岁尚浅，但仍有种与生俱来般的优越感，尤其是面对魔导士的时候。

其他人更不用说，尽管是败家之犬，可仍然一个个鼻孔朝天的蔑视着其他魔导士公会，丝毫不加收敛。

尽管受经费制约，修尔只能带着三位部下混入乘客之中，登上了一艘开往马古诺利亚的马尼拉三桅大帆船。

只要上了船，以四人身手躲过寻常水手的盘查并不难。可修尔从小生在内陆，起初还觉得新奇，船上哪里都有趣。等到了半夜，摇摇晃晃的船板上修尔根本无法入睡，每天都是睁着眼睛，不知何时困到极致，靠在哪里便睡在哪里。

除了吃，就是吐……

幸好佣兵们的适应力还是极强。过了十天，感觉自己要死在船上的修尔总算适应了些，能吃些米汤好歹不至吐掉，可另一个坏消息又传来了。

这船上的餐厅也要收费，更何况去了费奥雷呢？可他们的钱——不多了。

为了这事，修尔连发烧看病的要钱也未敢买。饶是这样，另外三人看到修尔每日这样生不日死，一个个也替着修尔着急，其中最为年长的巴德更是急的腮帮子都肿得老高。

一说话巴德总是疼的嘶嘶直抽，咧着个嘴，不敢让脸颊碰到了牙。就连他那一头刺猬毛似根根直竖的黑发，看着也像是软了几分。

又过了两天，这艘笨重的大帆船终于收起了风帆。

顺着起伏的海浪，缓缓驶向，远方瞧见了轮廓的马古诺利亚。

船舷旁，几乎半船的人都上了甲板。画家们抱着画板，找好了位置，描绘着心中、眼中、别人口中的美景。

低飞的海鸥在海面俯冲，像似跌入海中般狼狈的扑了进去。在下一刻，它昂着头，张着翼，高傲的叼起属于自己的猎物，重新振翅飞入空中，在它的领空盘旋。

“大副，海鸥低飞和鱼鳞云，这快下雨了，赶紧让水手们把货都给盖上，二副，你带着乘客们下船，别在让客人们掉进海里了你这笨蛋！”

一把年纪的老船长提着瓶酒，扒着二楼阳台上的栏杆，朝下眺望着海面，不时朝舵手吼上一句。“蠢小子再敢让我的船撞在门槛上，我就把你吊在桅杆上！”

这群浪迹海上的汉子们将家乡码头前的礁石称作门槛，这家乡的码头就是他们的家——听到这番话的修尔几人，相继沉默了。

到了码头，抛下锚的大帆船稳稳的停在海面上，微微晃荡。

修尔四人如释负重的跟在人群中，走下了船。踏上陆地的第一件事。四人不约而同的跺了跺脚，只觉得浑身无比惬意。

就连还在发烧中的修尔也觉得精神好了许多，饥肠辘辘的胃都不在那么饥饿。

到了岸上，缓了一会儿。巴德三人正想问修尔接下来该如何安置，就见修尔满面恭敬，朝着那艘帆船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看的巴德心中疑惑。

“我在告别。”

“告别？”

“等这艘船沉没海底的时候，我肯定会伤心到开怀大笑的，但那时候我怕找不到它沉在哪里，所以提前鞠躬。”修尔十分认真的说完，抿了抿唇。率先朝外走去，留下身后三人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怔。

巴德脑筋转的慢，还没想明白呢。三人中的菲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跟上了修尔。

菲洛的哥哥菲普，也是个有着灰褐头发，高鼻梁，黑眼珠的纯血斯巴达人，就是太过唠叨。他此时一边拧着肩肘，一边摇头晃脑的贴在菲洛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马古诺利亚的种种传闻。

丝毫没在意他弟弟额头跳动的青筋，份外嫌弃的眼神。

“鞠躬？沉船？伤心……”巴德挠了挠头，蒲扇大的手掌抓起绑紧行李的铁绳，抡着行李扛在肩头。他紧跑两步来到修尔身旁，还在问：“伤心的话为什么要笑啊。”

修尔步伐一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泪流干了，人总是会笑的。不是在笑自己，是在笑这个世界。

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还能夺走我的什么？

修尔抬手摸了摸悬在xiong前的吊坠，迈步踏向了前往市区的道路。

可没出码头，修尔就让路边岗亭中值守的城卫拦下。

几个身穿制服，手指上戴着魔法戒指，腰间也揣着魔杖的青年靠了过来，挡住了修尔前方的路。

修尔偏了偏身，将这道路让开。他们反而停在了修尔身前，很有礼貌的问道：“这位先生不好意思，请问您跟那三个人是一起的么？”

顺着他指出的方向，修尔回头一看。

发现只有菲洛还跟在自己身后，菲普和巴德两人蹲在地上，正从铺盖卷中往外抽着藏起来的兵器。

于是乎。

刚到马古力诺这个美丽的城市，修尔四人就被‘友好’的城卫管理局，简称城管的执法人士带进小黑屋去了。

“费奥雷有明文规定，不准在商业区域及公众场合持有非法武器，请问三位有公会么？”

城管最初是这么问的，修尔刚想到了借口摆平他们。那边巴德两人看到自家老大居然被拦住了，怒气冲冲的抄着兵器就冲了过来。

尤其菲普这碎嘴男，双手拿着两柄匕首，两步窜到修尔身后。若非修尔手疾眼快的将他拦下，保不齐今日这里就要血流成河。

好歹修尔解释了下，菲普知道打不成架，这又跑到他弟弟身边，都快把脸贴到了他弟弟脸上。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弟弟说起了悄悄话。

拦住修尔的城管看了眼脸色发黑的修尔，也倍感新奇的笑了笑。算是缓解了修尔的尴尬。

他从怀中掏出个记事薄来，翻了几页，神情不变，微笑道：“几位是从外地刚回来的吧？估计几位也还有事再说，就由我就带几位去办合理手续吧。”

“啊，这么热心吗？”

“他帮了我们诶。”

“那我们还要瞒他么？”

“这个，老大你说呢。”

修尔紧握拳头，就听身后菲普的嘴皮子动个不停。

三十几分钟后，双手被带上特制手铐的修尔坐在了小黑屋里。身前坐着的还是那个城管。

当然，他脸上的笑容自是不见了。

塔握着笔，满脸严肃，坐在长桌前。“年龄。”

“十二。”

“你十二？！”

看着比自己就矮一个头的修尔，城管表示这也太侮辱我的智商了，你吃催生药长大的？

“性别。”

“自己看。”

他摇了摇头，在本上写了两笔，皱着眉头说：“就知道你没这么老实，一点都不怕城卫所，说说吧，进来过多少次了。”

“抱歉，在斯巴达克斯没有城卫所，只有牢管处。”

“你是斯巴达克斯人？”他听到这里，心里有点好奇，便将身子也往前探了探。“那你为什么又要来费奥雷？还是跟着一群不良来这么远，你才十二岁，你父母能放得下心？”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觉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语气中多了几分柔和，不在是那种审讯的态度。

“我是佣兵公会‘极饿之狼’的继承人，父母的话，母亲在一年前去世了，父亲八年前出任务，至今未归，他们也不是不良，是我的部下，我这里有公会印章和信物，你可以拿去查证。”

修尔亮出中指上的狼首指环，也不怕被他贪墨。

极饿之狼虽然名气大，但也只限曾经，何况就算那时也不到举世皆知的地步，还不至于在费奥雷也碰到识货的。

修尔是这么想的，所以坦言初衷。

可专门跟城市不稳定份子打交道的城卫管理所，也没有几个普通人，虽然斯巴达克斯离费奥雷很远，但那边的事情也经常被水手们当做故事，传到这来？

他在笔录上将这些一一记下，让修尔等上一会儿。他站起身，推开门离开了审讯室。

修尔一个人在灰暗冷寂的审讯室里看着离地两米高的天窗。只有不到五厘米大小的天窗，透出一束光束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可身上其他地方却是冷冰冰的。

修尔默数着时间。

大概两个小时后，那个人回来了，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拿着钥匙解开了手铐。

修尔活动了活动发酸的手腕，还没等说话。他开口道：“下次别在带着武器上街了，不允许的，就算非要带也得带上鞘，或者拿什么东西遮上，尽量在没人的地方用。”

“这有区别？”

修尔闻言真是感到惊诧万分。

这无异于掩耳盗铃的规矩，有屁用？

他似也知道修尔所想，苦笑道：“没用又能怎么样，谁管得了？都以为城管好威风的，见谁不爽就拉回所里，但拉是拉了，接着呢？”

“就算看到有人违法了，只要没证据，就算带回来了慑于渔轮也得放了，如果谁在请动两家有影响力的魔导士公会出面，这身皮脱下，直接走人。”

“就算是抓到了现行，可如果是魔导士犯的事抓了还得放，不抓对不起这身皮，谁让魔导士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主，不然你以为在码头为何我拦住你第一句话是问你哪个公会的？”

“其实如果你当时反抗的话，也许我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只是携带兵器入城不是多大的事，犯不着拼命。”

说着，城管强笑着，那份笑容中的苦涩无比清晰。许是终于将心底积压的心声坦露，也可能觉得修尔是出了门就是不再见的陌生人，将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半响，从自己刚入职的意气风发，到现在当差十年，早已将正义看作过眼云烟的生涯说了一个遍。他这才咂咂嘴，意犹未尽，一脸沧桑的停下来。

修尔一直坐在那里，前倾着身，看着他的脸，专心的当着一名听众。

直到他将近几年不如意的生活，吐露一空，修尔突地开口：“那为什么不去做你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吗……”

刚开了个头，他眼角余光发现那扇‘天窗’透进的光都有些黯淡，惊觉天都黑了，心中歉疚。他站起身道：“毕竟有些事，是没办法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同伴，估计他们该等急了。”

没办法。

修尔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三个，仿佛眼前又回到了那个夜里，自己伏在病床上，趴在她冰冷的尸体上，哭着，喊着，呢喃着……

我没办法——不去恨他。

“不是同伴。”修尔摇了摇头，纠正道。“是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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