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
第一章 本小姐要找真爱（旧版）

苏州城内，前任云州刺史杜梓归府上，宾客盈门，鞭炮噼里啪啦震天响，到处张灯结彩，仆人女婢来来往往，一片热闹的景象。

“杜大人，恭喜恭喜！令侄女今日定亲，小弟携夫人特来恭贺！”苏州知府秦方硕在府门前下马，回身从马车里搀出夫人，二人一起向杜梓归拱手贺喜。身后跟着的下人，抬着不少的贺礼。

秦夫人盈盈一拜，刚刚屈膝，便被杜夫人挽住，“妹妹不必多礼，你我姐妹相见，只谈家事，不谈虚礼。”

秦方硕官职虽不比杜梓归小，但因年轻几岁，考中进士也晚几年，又因曾受教同一位恩施，因此平日里总要做出恭谨的姿态，以师弟和下官的身份，来对待这位不久前刚卸任的前任刺史。

秦夫人三十岁不到，面如满月，前两月又新得了一位公子，更是受到秦知府的宠爱，此刻面颊红润，一身玫红色衣衫，更衬得粉面含春。云髻高悬，一枚精致的步摇在鬓边轻轻晃动。

“妹妹如今更显年轻了，虽然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亲，可姐姐比你老了很多了。”杜夫人嘴里说道，心内叹了一口气。如今杜梓归卸任，全家住到老宅，她从女主人的身份，变成了大家族的儿媳。宦门大户规矩多，可是把她给累坏了。

“姐姐说什么话来，姐姐如今正当好年纪，儿女大了不再操心，正好将心思放在保养和咱们姐妹走动上。”秦夫人软软糯糯地劝慰着，声音听到人的耳朵里，满心的舒服。杜夫人赶紧将心思收回。

“对了，侄女在哪里？妹妹今日有礼物相送。”秦夫人一提议，杜夫人两眼瞬间放出了光彩，“在她自己的绣阁里。我这个女儿就是乖巧，平日不怎么走出门，在家就是绣花读书。”

“怪不得刘丞相能看中，求皇上赐婚，钦点为刘家长房长媳呢！”秦夫人以手掩唇，娇笑一声，恭维道。

“妹妹过奖了，小女这都是得了上天眷顾，才有此番造化。”

杜夫人虽谦虚地应着，但心里着实如吞了蜜糖一番。自己虽只生了一个幼子，比不得那几个姬妾接二连三地生出儿子来，但自己这个女儿狠狠地给自己长了一回脸。明明经常待在闺阁内，认识的人也少，沉默寡言，却得了丞相刘士庸的青眼，请求当今陛下赐婚，为自己的长子，新科状元、翰林院学士刘正轩求亲，对象正是自己16岁的大女儿杜雪延。

“延儿，你秦家婶娘来看你了。”上到二楼，刚拐过屋角，杜夫人便一连声喊着自己的女儿。走进绣房，看到女儿满面含羞地站在门口，旁边是自己的外甥女，昨日来府上陪伴女儿的。

“延儿给婶娘请安。”杜雪延盈盈下拜，福了一礼。

“侄女不必多礼，”秦夫人忙扶住杜雪延，细细打量了一番，眼里的笑意更浓，“都说姐姐福气好，生了这么个如雪似玉的好女儿，如今又得了这一门好姻缘，今后这日子，是越过越顺心喽！”

“妹妹过奖了，承妹妹吉言！”杜夫人笑着道了声谢，挥手招呼外甥女，“千金，快过来拜见秦夫人。”

“夫人万安。”李千金走到秦夫人面前，屈身行了一礼。

“这位是？”秦夫人看了一眼李千金，女孩大约十五六岁，鹅蛋脸，杏核眼，一脸清秀，眼神中带着几分倔强，但却穿了一身大红色衣裙，配上金玉的头面首饰，未免显得有些张扬。与杜雪延含羞带怯的神情正相反。但能来到杜府的，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因此只是出言询问，并未流露半分品判的眼神。

“这是我哥哥的女儿，扬州知府李如晦的次女，我的外甥女。”杜夫人拉起李千金的手向秦夫人介绍着。

“长得可真标致，跟延儿不相上下呢。我就说，刚刚看到，觉得很像夫人您的长相，这么美的姑娘是谁家的，原来是李大人家的千金。”秦夫人眼里的笑意一下变得很盛，连声赞叹。

“我们千金人是很美，就是性子有些纵了些，这孩子，被惯坏了。”杜夫人呵呵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外甥女，在这苏州城里，能有这样姿色的，怕是找不出更多的人了。

“李小姐芳龄几何？许人了吗？”落座后，秦夫人又赶着打听李千金的婚姻，这么一个有地位有长相的人，若是自己能撮合成一桩姻缘，那自己夫君在官场上的地位又稳固了一些。

“回秦夫人的话，千金的未婚夫婿是已故吏部尚书肖谨言的次子肖云山。”李千金不待姑母回答，自己便回复了秦夫人。

“这孩子，没规矩！哪有自己谈论夫婿的，不害臊。”杜夫人尴尬地嗔怪了一声，转而面向杜夫人，“千金就是这么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看这样不怕生不扭捏的性子蛮好的，李小姐这是有将门风范呢！”秦夫人盈盈笑着，这一声恭维，听得杜夫人心内摇曳。杜夫人的祖父的确做过大将，戍守过边关，不过此后家里的子侄都以文官为主，再没有出过武官。父亲在世时曾遗憾，后辈子侄身上再难看到将门之后的风范。如今听秦夫人如此夸李千金，不由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外甥女，果然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看秦夫人这样神采奕奕，秦大人定是一位体贴的夫婿吧！”李千金正坐在秦夫人的左手边，不由与她攀谈起来。

“哪里！夫婿只是比其他男人细心些而已！”秦夫人嘴里否认，心内想到夫婿的细心呵护，两颊却不自觉地飞上两片红霞，有些扭捏起来。

“小孩子家家打听大人的事干嘛？”杜夫人想截住李千金的话头。这个外甥女又犯轴了，什么话都敢讲。“千金，陪你表姐进里屋歇息吧，我和秦夫人要去前面招呼客人了。你也十五了，只比你表姐小一岁，肖家一旦来人提亲，你就要嫁做人妇了，怎么还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

杜夫人这话有点重了，李千金当即闭口不言，秦夫人也有一丝尴尬。杜夫人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连忙又将丫头叫过来，给两位小姐送点水果过来。便带着秦夫人去了前厅招待客人。

“表妹，你不要怪母亲在别人面前对你说重话。咱们都不小了，你这随口乱说的毛病，是该改一改了。”杜雪延柔声劝着表妹。

“姐，你还没出嫁呢，就婆婆妈妈地开始嘴碎了，跟姑妈和我娘一样了。”李千金笑嘻嘻地说道，她丝毫没有将姑母说的话放在心上，在家里，不单父亲和母亲总是说叨她，那是为她好，光是几个姨娘私底下的议论，就够难听的了，搁在别人身上，可能早就拉不下面子了，可是她不在意。

“你又胡说八道了，该掌嘴！”杜雪延羞红了脸，装作要来打李千金的样子。姐妹俩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姐，你爱你的未婚夫婿吗？”李千金突然坐支了身子，严肃地看着表姐，问道。

“你......你这样问，多难为情啊......”杜雪延脸上的殷红快要沁出来一般，忙展开手上的手帕蒙在脸上遮羞。

“姐，我是认真的。这屋里就咱们姐妹俩，你难道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李千金靠近表姐，殷殷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刘公子他，家世好，父亲是丞相，听说他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达理，而且年轻有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还有......”杜雪延艰难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姐，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你爱这个刘正轩吗？”李千金打断了表姐的话。表姐罗列出来的一堆东西，都是外在的条件，而不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也许嫁过去会得到刘公子的一片真心，夫妻恩爱和睦，像秦夫人那样粉面含春，沉浸在幸福中，但也有可能像母亲和姑母这样，只是维持着夫妻关系，而没有夫妻该有的情分，家里早晚会有一大堆的姨娘小妾。那样的婚姻，她宁可不要。

“妹妹，我......”杜雪延欲言又止，“我其实根本都没有见到过刘公子，只是听家里人谈论起，才悄悄听到几句这样的品评。”她顿了顿，“我们闺阁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不好的，一辈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若上天眷顾，嫁得如意郎君，若命不好，也只能......”

杜雪延说着，竟有几分伤感。今天是定亲的好日子，她人前虽言笑晏晏，但心里着实没底，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浪荡子，只怕自己一生只能有眼泪陪伴了。如今表妹问起来，她才敢将自己的担忧讲出来。

“姐，来生不可追，我们要嫁，就要嫁自己心爱之人，这一生才值得过。只要爱他，再难的路，再苦的日子，都过得甜蜜。你与刘公子如今虽成定局，待你嫁过去，也可将你的心思讲给他听，说不定他正与你有同样的心思呢。纵然家族有压力，也可回护你一二。”李千金看着表姐开始伤感起来，知道自己又因言惹祸了，忙劝慰道。

杜雪延眼波流转，看着自己的表妹，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头靠在表妹的肩上，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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