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
第十章 年月深渊(旧版)

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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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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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也似的从小城回到上海。生活像是骤然失去了支点,顷刻间跌进了黑暗。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自己关在宿舍老老实实地大哭,我一边哭,一边咒骂鲁晏青,哭到累了,我就干脆躺着一动不动地胡思乱想。我听着四周的响动,思索着世界从不因为我的悲伤而停下来过云云,更添一份矫情的忧伤。

我出门去买吃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到《诺丁山》里行走在《Aintnosunshine》音乐里的WilliamThacker,不由同病相怜,心里空落落的。点了好多东西,吃了几口发现根本没胃口。在超市里逛了半天,结账的时候觉察不过只是拿了一瓶饮料——无论什么——打发时间罢了。我绕道沿着街区闲逛,却无意走到鲁晏青第一次来时住过的小宾馆,又在那门口驻足发呆良久。

我就这样忧伤一阵子,迷糊一阵子,送走一个白天,再送走一个黑夜。室友们不用猜都知道我一定是失恋了,不敢来扰我,他们小声地调侃我到底跟哪个女孩子在一起过,又如何被伤透了心,但显然答案是他们脑洞以外的了。

这些日子里,鲁晏青依然会时不时打电话给我,单纯只是问候,每次都被我冷漠的“你这算什么?!”又或者“懦夫!”的言语骂得怯怯地挂掉电话。我开始在他面前掩饰起脆弱,尽管我知道自己依然很喜欢能被他关心着,可我对他的所求却不仅仅只是关心,我也要他爱我,能够因为爱而在一起。我想念鲁晏青,想得快要发疯掉,可是感觉上真好像自己离他很远很远。他和我之间,或许隔着无法想象的距离。

如此心神不定了几个星期,我突然想到了自己不久之后的生日,20周岁的生日,我想起鲁晏青有一天问过我的,“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个日子呢,应该好好度过。”他说。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又会否为此想起我,但关于在那天他的任何可能性的猜测足以让我兴奋得睡不着觉。那么,我要怎样去过这一天?

莫大的期待很快把难过打消得不见踪影。

我开始转而满心欢喜地计划自己的生日聚会,好像再没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一般。

我邀请张知非参加我的Party,知非惊喜地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生主动邀请,她问我还有谁参加,我给她报了名单,她爽快地答应了我。

张知非是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喜欢穿布质印花九分裤,剪着梁咏琪式的短发,相貌并不出众,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是那种让人一看就会想到饱读诗书的小才女的感觉,她是继杜泽宇之后第二个知道我是同性恋者这个秘密的人,当然前提是排除掉同为圈子里的杨宸和鲁晏青。

知非第一次找我聊天,一点也不认生,笑靥如花地坐在我边上,说她最初见到我是在大学刚开学的文学社招聘会上。

我记得那个时候,那天我在讲台上义愤填膺地批斗了校刊的差劲,毫不掩饰地指出杂志内容和设计都处于闹着玩儿的水准,难免让在场的很多人印象深刻。

可惜现实似乎并没有那么美好,事实上,别人所看到的是一个因为紧张而涨红了脸、又满腔热血、结巴着努力表达观点的我,没人在意我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笑,像读到了那本正经校园文学杂志上抄的一则笑话段子。有些喜感,有些黑色幽默的样子。

我对张知非尴尬地一笑,说:“我不怎么适合那种场合啦。”是的,即便我私下怎么飞扬跋扈,但打心底里多少有些临场恐惧症。

知非说,她其实还蛮认同我当时说的话的,后来她也上台提出了对校刊的意见,只是不像我那样坦率直接。

我记不得那天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更别说她上台发言了,因为我下来后不久就回去了,准确地说尴尬地逃走了。后来我知道,之后我的确被一些也去过文学社面试的同学记住了,尽管那时候班上的同学相互间还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不知道我叫什么,却留意到了我手上一块戴了近十年的金色的手表,可能因为那款表的款式已经过时而尤为显眼,所以他们私下里聊八卦的时候谈起我就以它指代我。

张知非自然也没有进入校文学社,但这并不妨碍我俩对文学的喜好,我们交换各自的旧作拜读,也时常相互推荐自己喜欢的书,还彼此关注了对方的博客。这是个微博刚刚兴起,博客迅速衰败的年代,与文字有关几乎所有东西都呈现出世风日下的颓靡,曾经红极一时的老徐的博客也就是在这一年突然停止了更新,索性的是无论在什么样子风云变幻中,始终还有人坚持着自己坚持的东西。

知非就是在这里——我以为再无人问津的地方——无意间洞察我的小秘密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写的东西太过具象清晰,又或是她并不真的关心,她也一直都是知道只是知道着,并不多问。

和杨宸闹矛盾的寒假,我和张知非各自在家写作,我写随笔,她写一些内容繁杂的评论。有一天我们为偶然聊起的事争论着吵起来,知非说她不喜欢徐志摩,觉得他是个滥情的人,缺乏对感情的克制。我不以为然,我想起自己高中时期捧着徐志摩散文集诗歌集的年月,在我心里他是一个为了追求爱情自由、至情至性的形象。我与知非理论。知非用事件女性视角的是非观与我回应。她跟我强调张幼怡是怎样优秀的一个女人,却遭遇了怎样多舛的命运,为此她忿忿不平,以致当说到林微因没有嫁给徐志摩又庆幸地表示这是天大正确的事。我反驳知非,“旧式的婚姻受封建家长制、孝道等伦理观念支配,以牺牲个人利益服从家庭家族利益,时代给了他们错误的婚姻,这其中的男女谁能得到幸福?”

“社会本就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已经够可怜了,却还要受身为丈夫的人冷漠对待,这就是应该的生活吗?”

“再说,在民国时期的思潮里,婚姻制度的改革也该是像徐这样个性鲜明的人推动的吧?你又如何让一个想要推翻旧制的斗士沦为囚鸟?”

“听你这话,你是把责任和罪过都推卸给了时代咯?难道他一点错都没有了?”张知非也不甘示弱。

“那么你觉得,徐志摩应该怎么做?一个不爱的人成为了自己人生的一把锁,所以你就得屈服命运接受这把锁?倘若人人都这样,就不会有人反抗,去推翻不公平的制度了吧!”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很凶,彼此互不相让,吵到后来,就开始指责对方喷粪,几百几千字的论文累了满满几页。

“对不起,我是女生,我无法放弃作为女性的立场去看待它!”此时的知非倔强得像极了“燃烧的女孩”。

继续吵下去也是无解,其实我心底里都明白,我只是选择了一个和张知非不同的角度。“我一直都觉得,时代的宿命是时代的罪过,世俗阻碍了恋爱的自由,与其沉默地接受,以妥协接受命运的伤害,我更欣赏斗争,让悲剧从根本去改变,这是我对徐志摩的理解。其实,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话音刚落,我为自己说的这句话迟疑了一下,“也许同性恋爱情的问题跟那时的问题有所不同,但那时人们呼吁着自由恋爱时候心里想的都只是为了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对吧,初衷也许就是这样简单。”

我后来还跟张知非说了一些话,我说在男同的社会里,也还有一群被叫做同妻的女性,她们大多数人应该活得并不那么幸福吧,假使她们有天知道了真相而痛苦着,我同样不认为她们的人生应该寄希望于并不真正爱她们的男人,所谓女权,应该是她们有权利自己选择人生,而这种宿命的错误和无奈,也许唯有打破了世俗的偏见才能得以改变。

自从吵完了这一架,我和知非便再没提过关于徐志摩的话题,所幸的是两人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心生隔阂,新年过后回来照样友好如初。

在这一学期里,那个叫鲁晏青的男生以被戏谑的方式走进我的生活,随后我和杨宸之间的关系日生芥蒂,再是我和鲁晏青几次试图断绝来往却总能被他几句话轻而易举复合,三个人的关系扭扭捏捏地发展……每次发生种种的时候我都在想,知非一定在认为我这人特傻逼吧,准一个花心大萝卜。可她每回都只是沉默地看着,并不说话。

二十周岁生日这天,七八个人聚在港陆广场的歌城狂欢,包厢里霓光闪烁、声浪翻涌,我室友几乎个个都是麦霸,抢着话筒点歌,一些人在边上玩色子,分外热闹。尽管我有言在先大家来就好不必送我礼物,一些人还是不免俗地准备了东西,其中两个女孩子给我买了蛋糕,于是我们也如同寻常一般一起唱生日歌、吹蜡烛、切蛋糕,然后我的脸一次次被抹上奶油。他们说:“陈迦勒,生日快乐!”张知非送给我一本《小王子》,翻开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一行秀气的字:

生日快乐!像书里的小狐狸一样去爱人。

她看着我对我笑笑,问我喜欢吗,我说,“喜欢。”

聚会结束的时候夜已深沉,大家都有些疲惫,又喝了一点酒,安静地坐车回学校,下车后都各自散了,然后我送张知非到她宿舍楼下。

夜风微醺使人迷醉,我们驻足告别。她突然说:“我知道你在等鲁晏青,我想……他让你失望了,但是,别难过。”

我愣了一下,只觉喉咙中瞬间不知被何物哽住,我无奈地笑了:“我没事的。原本,我也只是希望能再听听他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想听他再为我唱首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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