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师
004 不要叫我大小姐（旧版）

『祁、摇、光!我、要、杀、了、你！』祁玲高声嚷道，做了时尚水晶指甲的细手握成一个小拳头在半空中乱挥。

『大小姐，冷静点嘛。掰掰！』

『该死的你给我回来!』祁玲随手执起一只黑色高跟鞋，就朝祁摇光扔去……

突然，那只看似无害的小鬼从祁摇光怀里挣扎着逃了出来，咻的一声飞到祁玲面前。高跟鞋打中小鬼的额角，小鬼立刻血流如注。它应声倒在地上，面部表情变得狰狞，尖声嚎叫，似乎真的很痛的样子。

在鬼师的眼中，尤其是像祁玲这样有才华的鬼师，鬼魂不是呈半透明，反而是像人一样拥有实体。

一般人看不见的存在，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鬼师们的眼中。无论它们死了多久、死相有多惨烈，在祁玲看来，它们从外表上看都像是一尊新鲜死去的尸体或是受重伤的正常人。正正因为它们看上去像活人，它们曾经的遭遇让它们看上去更可怜。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打中祁摇光的……』看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鬼，祁玲立刻冷静了下来。尽管她这一生看过无数孤魂野鬼，每次打倒它们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一点忍俊不禁。谁叫它们长得那么像活人呢。（小姐，它们以前的确是人啊。）虽然祁玲知道自己打不死它们（因为它们已经死了），不过看到滚烫的『血液』不断从它们体内流出，就让她多出了一份罪疚感。

那股冲击打得小鬼的表情变得可怕而血腥，嘴巴以诡异的弧度张开。肌肉经过他这么一扯，脖子上面的伤口裂得更开，露出白森森的颈骨。

『糟了。Elsa！』祁摇光刚转头，就发现到自己的鬼差反应异常。他的鬼差，大概是以为祁玲真的打算杀了自己，才会对祁玲动了杀机吧。

小鬼听到祁摇光的声音，果真迟疑地两秒。不过，它很快地又把注意力放回祁玲身上。小鬼高举化成扭曲利爪的手，向祁玲袭去……

见状，祁玲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小心触碰到小鬼敏感的开关了。鬼差保护主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她不怪它。只是……她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打算杀掉祁摇光啊？！

『啊！』眼见小鬼的利爪落在眼前，祁玲立马反射性地用双手抱头，进入防御的姿势。

『到此为止了！Stop！』祁摇光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小鬼背后响起。

蓦地，小鬼突然停下攻击，本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变得空洞，像只电池耗尽的机器人。随着那声『Stop』，它应声倒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了似的。

会出现这样的效果，完全是因为不破锁的威力：鬼差必须对鬼师的命令绝对服从。

『呼，吓死我了。』祁玲冒了一身冷汗。

『不好意思咯Elsa。』祁摇光有点歉疚的说：『这孩子，还需要多多训练。』

『我没事。』

『没事就好。』祁摇光蹲下身来，拎起小鬼的衣领。在进行这个动作时，他很巧妙地转过身躯，假借角度挡住自己的右手。

可是，他的小把戏又怎么逃得过眼尖的祁玲？

『你……』祁玲一把抓住祁摇光的右手，挽起他的卫衣袖子，果然看到一条火红的锁链状纹路缠住祁摇光的右手。那条锁链，在微微发光。

祁摇光没说话。他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祁玲一眼，轻轻甩开祁玲过分紧张的小手。然后，抓住小鬼的衣领，像是提着个塑料袋一样，离开了。

被留在走廊上的祁玲因为震撼，一时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不破锁……』她呐呐自语。

祁摇光居然付出了一整只右手！

———

半小时后，祁玲收拾好心情，坐到餐桌前。

她穿着一身吊带背心和迷你裙，露出姣好身段和白皙修长的美腿。在她的脚踝处，也有一条锁链状的黑色纹身。

『大小姐早。』一个穿和服的女人恭敬地向祁玲鞠了一躬。

侍女保守的着装，和祁玲火辣的装扮，在早餐桌前形成了一个明显又有趣的对比。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侍女说。

『祁摇光呢？』

『摇光少爷五分钟前出门了。』

『哦。』

『啊啦!大小姐今天起得真早。』厨娘端出一盘蘑菇欧姆蛋和拿铁咖啡。现在是暑假，大小姐怎么一反常态那么早就爬起来了？莫非，是院里的仆人招待不周，让大小姐烦心了？

『我今天有课。』祁玲吃了一口蛋。嗯，真好吃。

虽然欧姆蛋是微波加热的，却无损蛋的风味。小刀轻轻一切，浓郁的蛋浆从切口流出，增添了湿润的口感。蘑菇很讲究地先用平底锅剪过，再撒上些许黑胡椒和罗勒，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

『妳的厨艺进步了呢。』祁玲赞叹。

『不是的。』厨娘红着脸低下头:『是楚先生做的。』

『是吗。』祁玲又喝了口咖啡，好像早就料到这个答案。

『大小姐，需要加些糖吗？』侍女问。

祁玲瞄了瞄对方，发现她还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

『不用了。』祁玲说。

『是。』侍女还是没有站直身子。

『妳可以放松了。』祁玲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习惯自家仆人的那种过分拘谨的礼仪。

『大小姐，是咖啡不对您的口味吗？』看祁玲放下马克杯，厨娘焦急地问。

『不，咖啡很好喝。是妳泡的？』

『不是的，这也是楚先生……』

沉默。

『大小姐，』

『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祁玲不悦地扬起秀眉。

『这怎么行！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我们……』厨娘和侍女嘭的一下同时跪在了祁玲面前，眼中还含着泪，好一副壮烈的要去死的模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祁玲头痛地闭上眼睛，撒手让她们起来。

就在这时，饭厅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侍奉极星组五十多年的老管家。

『大小姐，我……』老管家看到祁玲的穿着，目定口呆。

『怎么了？』

『大小姐，您……您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是衣服都不合身了吗？都是下人不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实在是万分抱歉！』瞧大小姐的裙子短成个什么样子!

『不是的，这……』

『下人立刻拿些合身的衣服来，请大小姐原谅！』老管家鞠了一躬。

祁玲看看周围，发现侍女和厨娘的表情也同样悲痛，搞得她好像真的没衣服穿似的。

『这叫fashion，你这只老鬼懂什么！』

『是。』经过祁玲这么一吼，老管家他们三个人又鞠了一躬。

『给我消失。』祁玲说。

『现在！』她补充。

『是。』一眨眼，三人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方才服侍祁玲的三个仆人，都是聚居在这座合院里的、受雇于极星组的鬼差。

祁玲头痛地叹了口气，然后拍拍自己的脸：哟西！打起精神来，要上学了！

她背上小背囊，走向玄关。

才刚踏出第一步，祁玲就看见一部过分显眼的黑房车停在大宅的门口。

『大小姐，请上车。』

『我自己上学。』祁玲一口拒绝。A市的市民提倡环保运动，开车的人也极少，要是自己坐着大房车上学的话，肯定又会被街坊们说上几个时辰。

『那么，请容许我们随行!』

祁玲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后至少站了七八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声势浩大。当中带头的，就是光头男和纹身男。

『请大小姐批准！』黑衣人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又整整齐齐地鞠了一躬。

(这些人，整天鞠躬不累么？祁玲真不知道，这些人和鬼，到底是被洗脑的太彻底、被调教得太好、还是统统有中二病!)

『够了。』祁玲深呼吸。

『你们能放过我吗？』她没好气地问。

年年月月天天，每朝早晨，祁玲非得要狠狠折腾一番才能独自出门。

无人回话。

祁玲啧了一声，从背包掏出一只千纸鹤。

她把纸鹤扔到空中后，千纸鹤居然变成一只拥有实体的大鸟，还漂浮在空中!

『大小姐……』

『不要叫我大小姐！』祁玲跳上大鸟的背，抚摸着牠背脊上的羽毛。她伸出两只手指，聚精会神地指着前方，脚踝上的锁链骤然从黑色变成了红色。

大鸟读懂了主人的心意，呼地拍动翅膀，将祁玲载离大宅，朝A市市立大学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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