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虚幽
悬崖上的断桥（旧版）

研究所及周边地区被夷为平地，大部分的崩溃兽都在爆炸中被消灭了。

然而，还有少许崩溃兽逃离了冲击波的范围，变本加厉地进行着破坏。

姗姗来迟的联邦军队，正在与剩余的怪物们战斗着。

尽管数量被大幅度削减，战况也并没有如想象中好转。

213地区沦陷，战火很快蔓延到213地区旁的214地区。

火光冲天、枪声遍地，开火的光影如同流星雨般密集闪现，却又如同流星雨般短暂，稍瞬便消失熄灭。

“救命……救命……我可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一名军官绝望地扔下耗尽弹药的枪械，丧失了战斗意志。

他的眼前，数名士兵如同割麦子一般被拦腰斩断，鲜血四溅。

血光中，军官看清楚了，他们所面对的敌人。

那是一只体型奇大的刀叶螳螂，布满尖刺的坚硬外骨骼之前，是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刀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名士兵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丧失理智。

他不顾一切向刀叶螳螂开火，枪口蹿出猛烈的火舌，但无一打中。

刀叶螳螂消失在视野里，是害怕逃走了吗？

“————————”

下个瞬间，士兵的头被切下，滚在军官脚边。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沾满血迹的他的脸上，定格住一抹侥幸逃生的诡异笑容。

这就是刀叶螳螂，级别为B+的崩溃兽。

仅仅一只，就让二十人的小队全灭了……

军官靠在坍塌的墙角，全身瘫软，惊恐地看着刀叶螳螂。

“不要……不要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被黑夜吞噬。

……

同样的画面，出现在214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火光照耀得到的地方、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血液已经污染的地方、快要被血液污染的地方。

联邦军队临时构筑的征地，被崩溃兽们轻易撕开，如同推倒积木堆的大楼。

基因兽完美利用了环境的优势，黑夜的庇护下，被威尔克改造成能逃脱探测器监视的它们的行踪几乎无法被感知。

它们藏匿在街道狭窄、道路崎岖的外围区里，神出鬼没。

这不仅利于巷战，也让大规模轰炸和大型武器的进入成为难题。

这个国度实在安逸太久了，久到军队遗忘了战斗能力。

即便有充分的情报，但死板的攻击力、速度这些数值，无法给人实感。

只有正面交锋的那一刻，士兵们才意识到，那些数据代表的恐怖含义。

战线在崩溃，投入的部队有去无回，就像在赌博中砸钱。

普奇达亲自赶到214区域的高地。

整个外围区都遍布火光和爆炸，比市中心的祭典还要华丽。

“这就是A+级别的灾害……该死！畜生！！”

“普奇达殿下，这里很危险，很快就要顶不住了、请赶紧————”

“给我住口！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如果我一旦逃跑，我的家族的荣誉，还有我今后的政治生涯也就此结束了！”

普奇达几乎是用枪顶着副官的脑袋，让他陪自己留在这里。

然而，或许亲卫队还有几分战斗的意志，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几辆残破的装甲车满载着过多的士兵，急速朝战场的后方驶去。

“懦弱的胆小鬼！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是高贵的贵统人，为什么要为了庶民葬送性命！”

普奇达拦下了逃兵，对方全无愧疚感，还亮出武器指向亲卫队。

副官：“快住手！你们的枪口是用来对准自己人的吗！”

逃兵：“前进就只有死路一条！再不让开就鱼死网破吧！”

“够了！！”

普奇达大声喝道。

“实在可笑！自诩高贵，却干着下作之人的勾当。”

“如果你们忘了曾经的荣誉，忘了铭刻在血脉中的责任，那就离开吧！”

“但是一旦你们选择后退，那就会永远从贵族中除名，做个低贱的垃圾！”

“————————”

让开道路的刹那间，装甲车就全速开走了。

普奇达对副官下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指挥亲卫队开炮。

丧失防御能力的装甲车，仅仅一下便被炸飞，可炮火还是多落了几次。

“忘记荣誉的人，就应该永远消失。”

“简直比逃生的贱民还不如————”

普奇达忽然语顿了，他看向逃离的难民队伍。

难民们是那么拥挤、混乱，时不时有老人和小孩被踩死，人群蜂拥着。

其中是有那么几个正义的人，救治伤者，鼓励大家；然而更多的是小偷和强盗，肆意穿梭在人群间，抢夺财物，贪婪地翻找着丢在地上的包裹。

“……不愧是贱民。”

“两边都是渣滓！！”

怕死的逃兵的数量在增加，就连督战队也怯懦了。

普奇达的眼睛闪出蓝色的光，面对逃兵和难民高声喊道：

「肃静！在场所有人听我指令！」

「军人返回战场！为了联邦的荣光与胜利！流尽你们的最后一滴热血！」

「民众有序离开！不要让贪婪吞噬你们的理智！为了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明天和未来！活下去！！」

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尤为嘹亮的呼声，仿佛震撼心灵的演讲。

更不可思议的是，所有为了活命而陷入疯狂的人，居然都整齐停下。

他们的眼里附上别样的狂热，标准敬礼、齐声喊出：

「遵命！元首！！」

整齐的撤退开始了。

战士们一改态度、不畏生死地冲锋，竟然防住了进攻。

而普奇达，眼里的蓝光退散，整个人泄力一般，被别人扶住。

“一群废物……”

……

局势逐渐反转，崩溃兽的工厂已经毁灭，崩溃兽不会再增加同伴。

与此相对，附近地区的援军开始赶来，就连大型武器也得到使用许可。

“——————————”

高空，鸟型的怪兽被箭对穿，空中的威胁已经消除。

鹿目圆没有时间犹豫，她有责任清除这片区域的崩溃兽。

放箭、放箭、放箭。

解决、解决、解决。

崩溃兽的尸体和居民的尸体，正在被熊熊大火炙烤着。

只剩下火焰的无人区，可以尽情使用魔力，不用担心波及他人。

因为已经没有可以被波及到的生命了……

此时此刻，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本，鹿目圆早已回到十五号的上午。

只是，她这一次救下了细，世界没有重塑，所有的时间，都在向前推进。

现在，鹿目圆看见的是故事的后续，外围区全部沦为火海，死伤者无数。

这是故事本来的样子吗？

还是说，自己让故事变得更糟糕了？

答案无从得知，鹿目圆毋庸置疑，没能拯救大多数的人。

拯救一个人和拯救整个世界，她并没有找到权衡的办法。

但是，至少，细成功活下来了不是吗？

温柔告诉流泪的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得到一丝悲哀的宽慰。

鹿目圆的眼神已经浑浊了。

她明白了：谁都不用受伤的完美结局是无解的，单单只是守护住一方、不全部失去就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细和外围区，从一开始就是都会陨落的命运。

总算能拯救一方了……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微笑可不行啊……

……

214地区的高地，距离战场最近的前线，终于即将被攻陷了。

普奇达的亲卫队死伤惨重，为了阻止崩溃兽的步伐而拼尽全力。

普奇达：“在增援赶来前就结束了吗。”

副官：“真不幸……感觉出门前买张彩票会中大奖。”

普奇达和副官没辙一笑，全都一副认命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坨和毛毛虫差不多的臃肿怪物登了上来。

毒浆原虫。

“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下下签，我记得这东西是碰不得的吧？”

“它的毒液会腐蚀几百米内的范围，而且也能做到自爆，逃不掉的。”

普奇达和亲卫队都放弃了，站在狭小的高地，任凭毒浆原虫慢悠悠靠近。

横竖都是死，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累了，已经懒得动手了。

适时、猝然、迅捷的光箭飞来。

“——————————”

毒浆原虫直接爆开，然而飞溅的毒液却没有造成伤亡。

因为紧随其后的第二支光箭化作密网，挡住了能将合金溶解的毒浆。

“异能者？”

普奇达向那个方向看去，熟悉的身影从空中降落。

“大家都平安无事吧？”

“……姐姐？”

“能赶上真是太好了，这附近已经安全了。”

鹿目圆面露笑容。

笑容之上，却是高光尽失的瞳孔。

……

短暂的暴动结束了，213地区与214地区的大部分都化作废墟。

其他地方也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太多的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亟待重建的外围区，最先面临的问题就是安置这些民众。

联邦很努力地在做难民的安排，这点倒是超出鹿目圆的印象。

“鹿目殿下，院长先生很快就会赶来，他们都安然无恙。”

“非常感谢。”

“不对、道谢的角色错了，我只是在做援助的回礼而已。”

普奇达看向鹿目圆，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不过还是放弃了。

残存的治安队协助灾后重建，相信秩序不久便会恢复，蓝天依旧。

细还没有醒来，但是已经昏睡很长时间了。

鹿目圆该怎么向院长解释呢，关于这漫长、漫长的一切。

但是在此之前。

“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苦声从细的嘴里发出，他的面部极度扭曲。

“细，你怎么了！请振作一点！”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他去市中————”

普奇达的话还没说完，他看见了什么，瞳孔紧缩，冒着冷汗向后退去。

“鹿目殿下，这是……什么？”

他直直指向细。

细的皮肤正在层层脱落，青筋涌起，肌肉忽现忽隐，颜色开始变化。

鹿目圆这才想起来，细的基因调试没有完成，如果不采取措施，很快就会因为基因崩溃而死去。

“请救救他————”

“那是基因调整吧？”

话音刚落，数十条枪迅速围成圈，将鹿目圆和细包在其中。

普奇达的脸色变得很低沉，对于这些，鹿目圆显然没有预料。

“普奇达……？”

“您居然救了一个基因改造者，您知道这是何等重罪吗！”

“这孩子是无辜的！他是被邪恶的科学家利用————”

“请把他交给我们，身为贵统人，我有义务处理违规者。”

事情的状况急转直下，每个人的态度都变了。

鹿目圆只是想让普奇达救细而已，为什么……

“违规的基因改造者，生命的密码链究竟被修改了什么，只有实验员知道。”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救下他———放任不管，惨死只是最轻的结果；基因崩溃，很可能会造就全新的崩溃兽，他会屠杀这里所有的人！”

普奇达咬牙解释着。

“你说……什么？”

鹿目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无法拯救、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细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得到救赎吗？

结局悲惨的命运，直到最后都无法被改写吗？

“不可能……这不公平……”

“啊啊啊啊！！啊啊啊！！”

“鹿目殿下，异变已经开始了，请立即让我们做出行动！”

“你们是想枪杀他吗？让一个努力活到今天的无罪的人！”

“我们、别无办法。”

普奇达撇过头去。

那个瞬间，鹿目圆的心中，仿佛什么被彻底击垮了一样。

一直坚持的信念崩溃了，所相信的、所坚信的东西，轰然倒塌。

鹿目圆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走到现在。

不就是为了拯救细，为了让那个善良的孩子重获幸福。

可是现在……无法拯救、毫无办法，这就是自己一次次回溯时间，不惜牺牲别人的情感和希望，最终得到的结果吗？

但是……却变成这样……

细的惨叫越来越响，声音也逐渐变得不像人所发出的。

鹿目圆依旧抱着他，无视了普奇达的所有警告、无动于衷。

“鹿目殿下！这是最后的通牒！”

“立即离开这里，把他放下！不然你就是联邦的罪人！”

普奇达用尽全力大声喊道，但是无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能等了！开枪！开枪！”

“———————————”

火蛇窜动，呼啸的子弹，全部被鹿目圆的防雨罩挡住了。

看不见表情的鹿目圆，带着即将变异的细，快速朝外面离去。

普奇达追了出去，几经犹豫，最终取出对讲机，下达命令。

不一会，数架飞行器追上了鹿目圆的步伐。

光束武器集聚发出，悉数被鹿目圆躲了过去。

然而很快，附近维护治安的部队也赶来，围堵了所有去路。

“————————”

鹿目圆无可奈何，击落一架飞行器，打开通道。

飞行器的人员应该不会受伤，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确认。

鹿目圆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带着细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地点，离开这个错误到极点的剧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绝对会救你的。

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

炮击不断猛烈，几乎是要将这片土地再翻新一遍。

鹿目圆不得不动用魔力，降落大面积的光之箭雨，摧毁无人设备。

这场战斗，很快演变成了全面战争。

警报响彻，部队出动，鹿目圆所在的位置遭受到剧烈的轰炸。

钢铁子弹疯狂倾泻在保护罩上，他们几乎将所有剩余的弹药都用在这里。

“叛徒！贵统人的叛徒！”

“你是屠杀同胞的帮凶！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牺牲！”

“你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你太自私了！！”

普奇达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带着憎恶与愤怒。

鹿目圆听不见、她的意识已经不归自己所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被当作成叛徒，被当作成和威尔克博士一样的人。

这太荒谬了！自己重来那么多次，就是为了阻止他的计划！

然而现在却被归为一类……

毋庸置疑，尽管自己不会承认，鹿目圆就在做和威尔克类似的事。

反抗联邦的法律、伤害联邦的军人、只为了一个罪人，反抗正义者的讨伐。

这已经是洗不清的罪孽。

“————————”

失去判断能力的一刻，细被子弹击中了，掉落下去。

那个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嗡的一声，什么都不再去想。

“——————细！！！”

鹿目圆察看细的伤口，那是一个巨大的弹孔，涌出绿色的血液。

细在咳血，就像是想践行他与鹿目圆的承诺，要活着回到家里。

但是，这注定无法实现了。

心脏在狂跳。

呼吸几乎被放弃。

鹿目圆不顾一切往细的体内输入魔力。

无论她现在救治的是人还是怪物，这都无所谓。

这是陷入绝望的鹿目圆，唯一能做的事。

“…………”

“圆……细……”

苍老的声音响起。

鹿目圆睁大眼睛看去，院长先生就站在那里。

他的手里提着袋子，袋子里装满细喜欢吃的东西。

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袋子掉落，零食散落一地。

“细……”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鹿目圆想要解释，但是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没有保护好细，反而却将细推入终末的深渊。

如果她没有带细逃离研究所，如果她能再仔细确认一番……

她到头来的努力没有改变任何事。

“叛徒！你将让整个外围区的人为你的任性陪葬！”

“细……为什么……”

不对。

“无耻的叛徒！罪孽的帮凶！杀人恶魔！”

“不是说好要平安回来的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叛徒！”

“细……”

“叛徒！”

“细……”

“叛徒！”

“细……”

鹿目圆又一次跪倒在地上，看着地面，摸着自己的脸。

仿佛是想从恶梦中醒来，从残酷与无情的现实中逃离出去。

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看不到希望。

鹿目圆彻底绝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悲鸣席卷一切，天空被黑雾遮掩，仿佛打开了通往幽冥的门。

每一幅画面被切割成无数片，玻璃碎裂，将所有的错误都击碎敲落。

“————————————”

……

日期是十五号，时间是6:00。

平凡而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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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