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泣
序章 雨夜（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夜，萨利卡城。
用整个苍穹积攒的雨，终于落下。
这场暴烈的夏雨让繁闹的大街迅速冷清下来，人们更愿意躲在室内享受一杯啤酒或者咖啡而不是那倾盆的雨。
因此，只有几个人有机会看到街上那个蹒跚而虚弱的身影一步步前行着。
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打了补丁的粗麻制的旅者斗篷，他有一头湛蓝色的头发和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这不像是北方莱茵人的容貌而更像是南方雷尔斯人的长相，因为莱茵人多以黑发黑瞳为主，蓝色是海洋的象征，这样纯澈的蓝色头发与眼睛只有号称来自大海深处的雷尔斯人才可能有……不，甚至就算是雷尔斯也很少能找到如此纯正的蓝色，就真的像是博塔尔海湾里的海水一样。但这显然太不合常理了，南北部之间的摩西卡大海峡是永恒的天堑，除了神秘而稀少的魔法师之外就只能乘坐飞空艇才可能从南部到北部。
但是这个少年显然不像是高贵的魔法师，更不像是个有钱坐飞空艇的少爷，反倒是更像个乞丐。
他快一周没有进食了，也已经两天没有睡过觉了，如今只是近乎本能地迈动着步子向前，似乎要榨干身体里最后一分力气，仿佛有比疲惫与饥饿更加强烈的渴求促使着他前行。
雨，又大了几分，蓝发少年的斗篷已经湿透了，雨水渗透了斗篷的兜帽又顺着发梢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滑过，但他却毫不在意——也许是连在意的力气也没有了吧。
他湛蓝色的眼睛深处像是燃烧着无名的火，那是没有尽头的苦难与折磨。
街道尽头是他旅程的终点，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塔，足足有七层，也是萨利卡城最高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魔法塔，七层的魔法塔代表这个魔法塔的主人是一位强大的大魔导师，也就是俗称的七级法师。
这条街道是萨利卡城最繁华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像是金子，但这座横亘在街道上的魔法塔的附近几十米之内却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地砖都没有，给人一种欢快的曲子演奏到一半时戛然而止的突兀感，乱石散落杂草丛生的一大片空地带着无声的威慑，这是弱者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城主这样规划没有任何人会不满，因为这是魔法师应该得到的尊严，高贵而强大的魔法师与卑微的平民之间绝对的桎梏。
换句话说，从踏入这片土地开始，少年的生死就不再由自己决定，而是由这片领域的主人、这座七层魔法塔的主人——伟大的七阶魔法师来决定。
人们开始嗤笑，看样子又是一个来碰运气的潦倒家伙……据说魔法师是通过传承来延续的，每个魔法师成名之后都会去寻找一个天资卓越的孩子来继承他的辉煌。所以也就有了这样的人，自己叩响魔法塔的大门，主动来到魔法师面前请求成为魔法学徒。当然，成功者寥寥无几，拥有优秀的魔法天赋的人万里无一，一个魔法师一生只会有一个学生，因此必定会慎重挑选。而这种试图撞大运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有时候魔法师烦了甚至会大开杀戒，毕竟魔法师不是慈善家，不会因为怜悯草率地决定自己的传承。
萨利卡城的这座七层魔法塔前也不知来过多少人了，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成功，有传言说这位七级魔法师已经有了学徒。
眼下这个看上去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家伙竟然妄图自荐成为魔法学徒，真是太可笑了……魔法师大人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坐在塔内喝杯龙骨酒，这场暴雨就会代替他夺去这个乞丐的生命。
少年终于走完了他的旅程，来到了魔法塔底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前，然后……他倒下了。
这就么直直地栽倒在暴雨所带来的泥泞之中，他已经没有力气敲响这扇门了。
那对湛蓝色的瞳中凝聚着的是怎样的不甘，他憎恨这个虚伪而不公的世界。
悄无声息地，青铜巨门被打开了，那一定是魔法的力量，唯有魔法才能挪动如此的庞然大物而不发出一点声音。门后是一片黑暗，尽管有油灯在努力地绽放光明但是依然无法驱散这沉重的黑幕。
门后的世界，是魔法的世界，充斥着悠远而古老的气息。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来访者，你叫什么名字？”
“洛奇……”蓝发少年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回答着：“洛奇·杜拉维尔·欧克西亚斯……”
尽管已经灯尽油枯，但他仍然坚持念完了整个名字，似乎不愿因为自己的虚弱而玷污了这个高贵的姓氏。
“唉……”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感慨：“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坚持那个姓氏么……”
“……”洛奇没有回话，也许是没有力气回话了，他匍匐在魔法塔的门前喘息着。
“既然如此……”白色的幽光一纵即逝，披着玄黑色长袍的中年人出现在青铜门前，他看上去像是骷髅一样，皮肤紧紧地绷在骨架上，惨白的脸庞看上去阴森而怪异，他俯下身子拍了拍洛奇的肩。
奇迹发生了，像是有无形的力量注入了洛奇的身体，洛奇的脸色瞬间好了很多。
“感谢您的救助……魔法师阁下……”洛奇挣扎着站了起来又躬下身对着魔法师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原谅我之前的无礼，因为我已经没有余力去表达我对您的尊敬了。”
“不需要谢我，救你的是你自己……”魔法师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在他可怖的脸上难以识别：“要是你撑不到魔法塔前，就算是伟大的默林也救不了你。”
他顿了顿，又道：“雷尔斯那边的事情我有所耳闻……那么，你现在来到我的面前是想得到什么呢？”
洛奇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魔法师，掷地有声地道：“我希望您能收我为学生，教授我魔法！”
“魔法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东西，更不是复仇的刀刃。”魔法师冷冷地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追寻魔法所带来强大力量的话，那么还是不要踏入魔法之门得好，这样的你，要么一无所成，要么就会成为人人憎恨的黑魔法师。”
“不……我学习魔法并不只是为了复仇。”洛奇道：“经历过痛苦后，我认识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丑恶，我想改变它！”
“改变世界是神的职责，不是人。”魔法师眯起了眼睛。
“魔法师的存在意义是为了洞悉这个世界的真实，如果有谁能找到通往真理与美好的道路那么一定是魔法师。至于神，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否则，在众生接受苦难时他去了哪里？”洛奇皱眉：“您的想法让我非常失望，难以置信，您作为一个魔法师竟然会相信神那种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说法。抱歉，打扰了。”
说完，洛奇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他所敬仰的是魔法师所代表的真理而非魔法师本身。
“请等等。”魔法师拉住了他：“很好，很好，你说得非常好……是的，我们魔法师的存在就是为了透过表象看本质，神在魔法面前一文不值，请原谅我对你的试探。”
“你父亲的对于我的恩情，加上你对于魔法的深刻理解，让我十分满意。”魔法师骷髅般的脸上露出了快慰的笑意：“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泽布伦·菲尼克斯的学生了，你可以称我菲尼克斯导师。”
就这样，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夏夜，如同宿命般的选择，洛奇成为了菲尼克斯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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