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年少正轻狂
第八章 币厅（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第八章币厅
这是一条寂静的街道，高大的杨树遮挡住阳光，将这里变得略有些阴暗。路的北边是一排不高不矮的楼房，算上地下的一层，加起来也就只有五层那么高；路的南边是相似的一排楼房，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这排楼房的外面有着一圈灰色的围墙，看起来总有那么点儿小区的意味。我和大鹏就走在这样的一条路上，我总是左顾右盼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而他则总是目视着前方。其实现在想来，或许在那时，我就应该发现大鹏他是个执著的家伙。
“到了！”正当我左顾右盼的时候，走在我身旁的大鹏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脸来对我说道。
我闻言忙停下脚步，应声看去，只见大鹏他一脸得意地伸出只手来指着他身旁的一块绿色的铁门。
我打量了一下那扇铁门，似乎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于是想也没想张口便问：“鹏爷，你说的好去处，该不会就是指这儿吧！”
大鹏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盛。
我见他笑容无甚可疑，于是走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那扇铁门，但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我的脑海中似乎是闪过了什么，不禁心中一凛，赶忙问大鹏道：“我说鹏爷，你该不会是拉着小弟来陪你偷东西吧？”
大鹏闻言，笑脸一僵，翻了翻白眼对我说道：“你小子不是一直在左顾右盼吗？怎么就没看到那块牌子！”说着，他还将他那指着大门的手稍稍抬高了一点。
我沿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在铁门的上方不远处，有一块半米宽的牌匾，牌匾上整整齐齐地写着五个大字。我盯着这五个大字大约有半分钟，才迟疑地说道：“这叫……这叫广……哎，我说大鹏，这好地方咱们在外边呆着不进去，岂不是有些没有道理，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说着我便打算拉着大鹏往里走。
正当我快抓住大鹏的胳膊时，大鹏冷不丁的一句话，登时让我尴尬不已。“哎，我说雪哥，这回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几个字怎么读了？”
大鹏话音一落，我刚刚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了那里，我干笑了两声说道：“呃，这个，反正我也不是都不认识，还是回去自己查字典比较靠谱。”
大鹏听罢，把两手环抱胸前，脑袋撇向一边道：“喝，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还好起面子来了，你不是惯常不懂就问吗？”
“啊，这不是不想常年被你笑话没文化嘛！”我含糊其辞地说道。
“哎，我说该不会这后面的四个字你都不认识吧！”大鹏扭过头来凑到我身边戏谑道。
“谁说的！至少这最后一个字我是认识的，不就念‘丁’嘛！”我见大鹏一脸戏谑，为了恢复点自己的形象，连忙回答道。
然而当我话音一落下，大鹏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卖力，不知不觉间连眼泪都让他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用手点着我站着的方向说道：“我说雪哥，这个是不是超过三画的字你都不太认识啊？”
“这个……”我闻言嘴上立刻说不出话来。
“嗨，不认识就不认识嘛，你顾左右而言他做什么！”大鹏见我吃瘪，虽然制住了笑声，但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了。
“你说什么言他？我只听过吉他！”我听到大鹏又搬出了些我不会的词语，于是连忙说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吉他，言他的了。我告诉你吧，这叫‘广汇游戏厅’。”大鹏见我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不停追问的状态，于是连忙止住了笑意，道，“唉，这年头不识字，连个娱乐的地方都找不到！”说罢他便伸手一拉那扇绿色的铁门走了进去。
而向来以没文化自居的我，倒也没有将大鹏的戏谑放在心上，只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跟了上去。
绿铁门的里面是一条幽长而昏暗的长廊，除了长廊的尽头有一丝亮光外，整个长廊都处在一片漆黑之中。不过，就凭着那一丝的亮光，我依旧看清了在长廊的左边有一堵灰色的墙壁，墙壁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似乎是在告诉着我们这里曾发生了不少事情。
“五十个币，分成两份！”一个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大鹏，我迎声望去，这才发现在长廊右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而此时，窗口中似乎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正在向站在窗口外的大鹏递着些东西。
我走到大鹏身边，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买游戏币啊，要不还能干什么？”说着他还顺手丢给了我一包沉甸甸的东西。
我接过东西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一个个银色的圆片整整齐齐的罗列成五排，我疑惑地皱了皱眉道：“这不是钢蹦吗？”
大鹏闻言差点没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他立即回过头来从纸袋中抽出一片在我眼前晃了晃道：“你家的钢蹦上面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图案，而没有任何面额吗？”
“呃……”我闻言一愣，没有说话。大鹏以为我明白了，便转身向里走去，而我却在他转身欲行的时候说道：“哎，我说鹏爷，这面额是啥意思？”
大鹏听了，身体一顿，沉默了半晌道：“反正不是指你的脸和额头，放心用吧，没问题！”说罢，他也不管我听懂了没有，就径直走到了里面。
而那时的我当然还是糊里糊涂的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每当我想起当时我听到大鹏的那番话后，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脸的情形，我就觉着好笑。
游戏厅的里屋，同样是个昏暗的场所，除了屋子正中台球案上面的灯光外，其余的地方，也只有那几扇窗户透进的微弱亮光能让人辨清行走的道路。这间屋子不大，但整个屋子里却摆满了一圈大小各异的长方体，这些长方体的上面有亮着各式各样灯光屏幕，似乎每一个屏幕都有着它自己的特点，但总体看来却又大同小异。在这些长方体的前面，零星的几点橙红色的光亮，时而强烈，时而微弱，伴随着那一强一弱的闪动，一股股灰白色的轻烟喷涌而出，将这些长方体罩的朦胧。或许这是一个充满着乌烟瘴气的地方，但这里却终归是适于我们归宿。
“要不先试试这个？”大鹏在一个没有人玩的长方体前面停了下来，他走上前去，一只手熟练地投下了一枚游戏币，另一只手则顺势握住了上方体上面的摇杆。只觉那枚游戏币还没有应声落进那个长方体中，他那只投币的手已然在不经意间就掌控了摇杆旁的那几个按钮。
“这就是传说中的游戏机？”我模仿着大鹏的样子，走到游戏机旁，将双手放在了游戏机的另一副摇杆和按钮的位置上问道。
大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见他轻轻地敲了几下按钮，游戏机的画面瞬间变化成了一排排的小方格，每个方格的里面还有着形态各异的头像。在这些小方格的上面有一个总在来回移动的蓝色框子，每当它移动的时候，小方格两侧的半身像就会随之改变。
“拳皇，对打游戏。怎么样，想从这上面找点自尊不？”大鹏鼓动了几下他手下的那几枚按钮后，转过头来微笑地对我说道。
“对打游戏？什么意思，就咱俩这么站这儿对着打？”我侧过脸来特意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问道。
大鹏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就是你我是对手，你选三人，我选三人，然后打几场，谁的三个人都战败了，谁就输了。”
“听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怎么你这是真刀真枪地打不过我，想在这上面找回点儿面子？”我扬起脑袋，一抹鼻子，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
“哎，我说雪哥，您能不能别老把自己做的挫事儿往别人身上安？我怎么觉着真刀真枪不太行的是你啊！”大鹏见我信口雌黄，立马反驳道。
“我只是在表达我不怕和你对打的决心而已。”我一摆手，将脑袋凑到屏幕旁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雪哥，你在看什么呢？”大约过了有几分钟，大鹏伸出只手来，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说道。
“别吵，我这不是在选人呢吗！”我扒开大鹏阻挡我视线的手，不耐烦地说道。
“选人？选人你离屏幕那么近干什么，我都看不见了！”大鹏说着话，用手扶着我的额头将我拉离了屏幕。
“选人呢，你要这么选，看到那个蓝色的框子了没？用摇杆上下左右来换位置，这个黄色的按钮是确定！”大鹏一边说话一边将那个蓝色框子移动到三处不同的地方分别停顿了一下，看样子是选好了自己的人。
“选好了？”我笑着看了看大鹏，也学着他的样子动了动摇杆，然而不论我怎么晃动摇杆，那个蓝色的框子就是纹丝不动。我皱了皱眉，侧脸看向大鹏道：“你到底对这个游戏机做了什么，怎么我控制不了那个蓝色的框子？”
“你当然动不了那个蓝色的框子了，因为你的框子是红……”大鹏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只见他的脸离屏幕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睛也逐渐由小变大。忽然一阵疼痛从我的肩膀上传来，只听见大鹏叫道：“雪哥，你这家伙该不是还没有投币吧！”
……
也不记得那场拳皇究竟是谁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更不记得究竟是谁在这场决斗中赢得了面子，谁又在这场决斗中失去了面子。那个上午，我记得应该是阳光明媚吧，我和大鹏就这样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度过了一整个上午。我们赌马，玩老虎机；我们征战三国，我们穿越远古；我们时而是九死一生的将军，我们时而是会打棒球的巧克力豆。那是我第一次去游戏厅，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
“呦，你小子挺厉害的嘛！让爷瞧瞧你到底实力如何？”一个声音在离我和大鹏的不远处响起，我迎声望去，只见在我们身后的那台游戏机旁正站着个三个人。其中一人个头矮小，长得黑瘦，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看上去总有那么点儿古装电视剧里饭馆小厮的味道。在他的身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他倒是长相清秀，眼睛虽然不大，但却炯炯有神；鼻梁虽然不高，但却总让人感到有股傲气在其间暗暗涌动；最有特点的要属他那张嘴，虽然乍一看无甚特点，但是那毫无血色的感觉，配上他那张苍白却又不显病态的脸，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而在这两人身后，正站着一个身材微胖，但却毫无虚弱之感的家伙，他横眉大眼，高耸的鼻梁下生得两片厚厚的嘴唇，他一手把着那个高个子的肩膀，一手顺势推开那个长得黑瘦的小厮，想来他应该就是那个自称“爷”的家伙吧。
“随便！”那个高个子的家伙冷冷地说道。说话间，他轻轻地抖了抖自己的肩膀，让那原本放在他肩上的手落在了一旁。
“到时候被打输了，可别怪爷没提醒过你啊！”那自称为“爷”的家伙轻蔑地一笑，傲慢的说道。
“嗯？”大鹏轻轻的一声疑问，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了大鹏的脸上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大鹏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瞅着远处的那三人。我见他如此也只好将自己的视线放回到那三人身上，企图看出点什么。
“四年级的卓宁？”大鹏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又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四年级？你说那个又黑又瘦长得像小厮一样的家伙？我怎么看怎么像个二年级的小屁孩儿！”我两手摊开放在身前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
“我当然是指那个身材微胖的家伙了！”大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儿地说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那三个当中最没可能是四年级的就是那个长得又黑又瘦的小子了。不过说起那黑瘦的小子，来头倒也不小！”
“嗯？来头不小？怎么还能是个什么人物不成？”我看了看那三个家伙问大鹏道。
“小瞧他？他可是八班班头周原！”大鹏伸手指了一下那个黑瘦的小子说道。
“就你说的那两个窝囊废之一？”我摸了摸鼻子问道。
大鹏点了点头说道：“虽说这周原在班外是有点窝囊，但这也不失为一种混江湖的手段。”
“这窝囊也能算是混江湖的手段？”我惊讶地问道。
大鹏闻言瞥了我一眼道：“要是谁混江湖都和你一样这不服那不服，跟谁都要打上两架，我想出不了几天，我们就再也听不见他的名字了。”
“哎，你看大哥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说着话，我还摆出一副身体健壮的样子，向大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这不才第二天嘛！”大鹏见我样子好笑，于是揶揄我道。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那你说说这窝囊都有些什么好处啊？”我见大鹏把矛头对向了我，于是立即转移话题道。
“其实如果一个人没有野心，窝囊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在班级里照样是土皇帝，在外面也只会被人拉来摇旗呐喊助助威什么的，也没什么风险，到时候风向一变，更换门庭也是件容易的事情。”大鹏微笑地说道，但言语中似乎总带着一丝轻蔑。
“听起来似乎也有那么点儿道理，不过好男儿要志在四方，没有野心那还在江湖上混个屁啊！”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似乎在我的心底里总有些什么让我难以认同这样的观点。
“对了，刚才你说到那个四年级的卓宁，这卓宁怎么了？”我伸手指了指那个身材微胖的家伙问道。
“这卓宁你可不能小瞧，他可是四年级的这个！”大鹏说着话，用右手竖起只大拇指向我示意到。
“这个？”我也学着大鹏竖起只大拇指，忽然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将我一惊，我瞪大眼睛看向大鹏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你该不会是指这卓宁是四年级的老大吧？”
大鹏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卓宁这个家伙不简单，依我看他与杨天的功力不相上下。”
“哦？这怎么说，难道他也来了一招偷天换日什么的？”我一听大鹏对卓宁的评价，心中不禁暗暗幻想起卓宁可能拥有的事迹来。
“那倒没有，只不过当年在杨天投入到李文门下的时候，卓宁自己便找上门去，要拜杨天为大哥！”大鹏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
“嗯？怎么你的意思是，当时这家伙二年级的时候就看穿了杨天所有的打算？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瞪大了眼睛望向大鹏，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然而他的表情却告诉我，这没有什么不可能。
“起初我也不是很相信卓宁在二年级的时候就能看出杨天的一切打算，直到有一次我听到了杨天对卓宁的一句评价，才让我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大鹏顿了顿，没有说话，似是在回忆那句话究竟是怎么说的，但我却总觉着他是在等我去问他。
“什么评价？”我问道。
“‘跟在我身边的小弟数不胜数，但真正像我的也只有卓宁一个。当年我投文哥，他保了我一个校头的前程，我想当年卓宁也想要一个和我一样的前程吧！’”大鹏缓缓地说道，没有丝毫停顿，就好像这句话一直就刻在他的脑海中，一直都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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