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六十二章严惩不贷（旧版）

逍遥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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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严惩不贷

碧尘蛟龙咒是咒术的名字，一咒可有数招，就如独目探云咒里的彻目千里一般。刚刚那招便是“褐蛟鳞张”。

蛟龙一扫而过，绕着周澜数人一圈，不多时数十人便只剩下十数人了。至于那减少了的数目，便是倒在地上那横七竖八的无头尸。当然，若是头比身躯重要，数头才算的话，数字怕便有些对不上了。龙鳞是靠划的，一划而过运气好，算一颗；运气不好，便是碎了。故而，这地上是红黄遍地，鲜血横流。

本来若是如此，此等场面定然惊悚。然，月色之下，火光之中，颜色并不真亮。黄，本就是黄，分不出是火光还是什么；而红，在这映衬下，便也只是一团黑。白山黑土，天下自有出处，便是见了，也不那么吓人了。

郑铭柯没有赶尽杀绝，这倒让杜骁言看得一愣。他天真的以为，这时候他师兄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停手。而事实上，他有些低估了他师兄的残忍。

“你杀我弟弟，我杀你兄弟，倒也算正好。”郑铭柯翘了翘嘴角道，“可如何才让你能感到我当年的心情呢？”

郑铭柯想了一会儿，可在他一旁的杜骁言，却打了个寒颤。杜骁言知道春秋扇的弟子，皆是心狠手辣之辈。只是如此这般，会不会有些过了？

周澜听到这些也是无奈，但他也不在下令撤了。因为，此时御江门的人，是将他们四面围住。他们自不会出手，可若他们想逃便不好说了。

“欸，我想到了，莫不若先留着你，我一个一个地杀，你先看着，也尝尝我当年的无力感，可好？”郑铭柯语气森然，但周遭御江门弟子，却没有丝毫异样的反应。为什么？怕是他们见惯了吧。

此时，碧尘剑青光闪闪，仍然悬在郑铭柯的面前。只要他口中念咒，便可驱使蛟龙。不过，却恰有一阵喊叫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杨文泽他们来了，诸人站在那里，郑铭柯的这句话，每个人都听见了。御江门觉得此事正常，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着。杨文泽怒目圆睁，手握金刀，作势便要出手。蔡寒渊把白玉寒龙枪横了过来，但背靠的方向却是杨文泽的侧面。萧奕云出剑后自是站在了另一边。杨子萱和杨子陵拔刀反立在杨文泽身后。黄奉孝本不该出手，出发前明明还说了要在一旁看着，然而此时，他却是双手执戟，警惕异常。可冰凝呢？却不见她的身影。

御江门弟子的包围圈边上，瞬间燃起了幽蓝的火光。一声凤鸣闻于天际，蓝火如凤凰振翼一般扫向那些人，未及chuan息便将数人吞没，化作焦尸。原来那阵喊叫，却是御江门弟子的惨叫声。

郑铭柯呆住了，杜骁言也呆住了，陆万和亦是如此，所有御江门春秋扇的弟子都一个表情。只有王敬斌呆了的同时，口中讷讷道：“碧渊潭的蓝凤燎原！”

话音即落，一个小小身影，飞身而出，从蓝火中信步踏过。周澜看清楚了，那人便是踩着一具焦尸走了过来。速度不慢也不快，也不怕那火，因为似是伤不到。

“周大哥，你没事，太好了！”头戴绒边翡琏翠玉冠，身穿碧水轻衣绿罗裳，一步一脆响，一笑一生香，是冰凝。她没有看周围有什么，无头尸？碎头颅？是了，她刚刚可是踩着焦尸而过，这些她不怕。早在江面的时候，她可是连恶心的痕迹都没有。

周澜也愣住了，他知道这丫头的来头，但没想到这么厉害。他知道她会火，但没想到是这般火。

此时，方才有些察觉到，为什么山南道四大世家的人这般作为了。冰凝出手了，他们怕身边的这些人也出手。但见到这火，以及她那番动作，他们也呆了。萧奕云舔了舔嘴唇，暗暗想到：“好在凝儿妹妹未怪他闯进了屋。”他看了看那数具焦尸，咽了口吐沫。这些人死的虽有些冤了，但也是值了。毕竟，他们让他知道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

杨子陵和杨子萱背对着这面，没看到什么，只看见了御江门弟子们呆滞的表情。等他们回首望去时，只有熊熊的蓝色火焰，看不见冰凝的身影了。

陆万和没想到这苗疆的丫头还是碧渊潭的，而且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实力。苗人、碧渊潭、萧家、周澜，他开始头痛了。

及至此时，周澜方才回过神来，但却并未来得及开口。丁全和徐乡眼中含泪道：“二当家，你可来了！”是啊，这句二当家叫得正好。危难时刻，前来救他们，还不算是二当家吗？

徐乡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看了眼地上，轻声说道：“好些弟兄都没等到你！”

周澜也有些不忍，轻轻叹了口气。

冰凝此时方才见到地上那些零零碎碎，凄凄惨惨。冰凝没有丝毫反应，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怕这些。她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下，看向周澜道：“周大哥，是他们干的吗？”看来，她还真的不怕。

周澜知道，这不是他们干的，但是却是他们围的。而且他也有些担心，若只有冰凝一人，饶是她如此厉害，却不知是否会是郑铭柯的对手。他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凝，便只有你一人吗？”

冰凝抿着嘴，摇了摇头，脸颊上的肉微微鼓起，有些可爱，确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她说道：“泽叔叔，云哥哥他们都来了！”

“泽叔叔”是杨文泽，这是重点，她提萧奕云干什么？周澜不知道，但也没细想，他终是有些放心了。

这时，蓝火之外杨文泽喝道：“凝儿，可否将火熄了？我们看不见，也进不去！”

冰凝闻言“哦”了一声，只见她在身前暗暗结了个印，火便立刻熄了，就像绝尘素火那般。只不过，那是用来清理衣物身子的，这却是用来杀人的。都是清理，只不过对象不同罢了。

杨文泽终于看清里面的情况了，确实有些惨，横尸遍地，头颅满眼。这令他想起了当年点苍山清碧溪一役，不过，那时死的都是魔族。他带着众小和杨家子弟来到周澜身边，周澜作势欲跪，却被杨文泽拦住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是我来晚了。”

周澜摇了摇头，话语中有些苦涩道：“这是我的私怨，不想竟连累了众弟兄。”说话间，他看向了满地的尸体。数十人啊，如今只剩下了十几个。

这时，杨子陵、杨子萱，还有黄奉孝俱都连连呕吐。萧奕云和蔡寒渊这次都忍住了，只不过，他们还是很诧异，冰凝为何一点儿都不怕这些东西。

杨文泽本应也该诧异，只不过，他此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抬眼望向郑铭柯，眯起眼睛，手再次握在了金刀之上。

这一切来得太快，郑铭柯还是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到周澜身边来了一群人。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他认识，便是杨文泽，他也没想到周澜说得竟是真的。杜骁言也见到了，心里一沉，不用说了，大祸已经闯下了。

陆万和看到了杨文泽的动作，于是也不知他是怎么挪动身子的。一眨眼，便来到了郑铭柯的身旁。下一刻，就见到郑铭柯被击飞了出去，口中似有牙齿蹦了出来。直到此时，众人才听到“啪”的一声，想来便是一记掌掴。

虽然说自己门下的无辜弟子，被冰凝烧死了几个。但为了消除四大世家的怒火，死便死了，他向来心狠，也不在乎。如今最关键的是接下来，怎么进一步灭火，不管是那幽蓝的火，还是怒火。

陆万和冷眼看向杜骁言，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来：“怎么回事？”

杜骁言拱手低头，躬身行礼，舌\头不停地探着上嘴唇，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万和见他不说话，环顾一圈，冷声喝道：“来人，把这一圈的混人都给我杀了。”好家伙，这围着的是一整个船队的人啊，这就都杀了？百十号人，这么随便？而且还是自己人。

杨文泽看了眼躺在地上郑铭柯，眯了眯眼睛，心中默念道：“就为了一个郑铭柯？哼，够狠！”

周遭弟子闻言，俱都跪了下来，连连叩首道：“扇主饶命，扇主饶命啊！”

此时，郑铭柯方才动了动身子，想来他刚刚是被陆万和打晕了。他双膝跪地，蹭了过来，叩首说道：“师傅，不关师弟们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

陆万和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账一会儿再算！怎么还不来人，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杜骁言咬了咬牙，亦是跪在了陆万和的身边，叩首说道：“师傅若想给杨少家主一个交代，把徒儿的头拿去便是，还是放过师弟们吧，真不关他们的事！”

陆万和眯起眼睛，一脚把他踢开，喝道：“你敢参与？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文泽本来心里很是气愤，定要为周澜讨回公道。可是见到郑铭柯和杜骁言的反应，他忽然觉得这两人虽然可恶，但却是敢作敢当。他回过头来看向周澜，发现周澜和一众水寇正如呆子一般看着陆万和和周遭的这些人，不禁有些无奈。

杨文泽拍了拍周澜肩膀，轻声问道：“周澜，你没有报你杨家的身份吗？”

周澜见杨文泽声音不大，自也低了低声音道：“自是报了，可……”周澜草草组织了一番语言，把事情原委讲了个大概。

杨文泽点了点头，复又看向那两人。当他扫向杜骁言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激赏；而在看向郑铭柯的时候，原本眼中的愤怒，却变作了疑惑。“这人狠是狠了些，倒颇讲义气。”杨文泽心中想到，看他意思，若非需得护着周澜，想来亦能放他一马。

周澜说完话，见杨文泽没再理他，便打算请罪。不料杨文泽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他欲说什么，于是开口说道：“有话，回去再说！”

这段时间里，陆万和也没有说话，他脸上颜色阴晴不定。他用眼角余光瞥着杨文泽，想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做。

杨文泽也没让他等多久，他交代了周澜，便走上前来，拱手说道：“陆叔，若真不关这帮弟子的事情，处置首恶便是！”

陆万和也看见杨文泽和周澜的小动作了，他知道此人这时，定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本来他也只是想通过杀些扇中无关紧要的弟子，来减轻郑铭柯的刑罚。可不想，这小子和杜骁言一样糊涂，非要跪下来求他。这下好了，算盘算是打空了。陆万和心中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也就数息光景。他看了眼跪着的御江门弟子道：“既然杨少家主如此说了，你们都起来吧！”说罢，他复又看向杜骁言和郑铭柯道，“来人，把他俩捆树上，万箭穿身！”

“万箭穿身！”萧奕云闻言，心里一突突。他知道这陆万和心狠手辣，但没想到他的心真么狠。据说这是御江门春秋扇特有的刑罚，以连夹弩施展咒术，一瞬间放出上万之箭射到身上。虽然箭头不会穿过身躯要害之地，但亦是穿肉而过，只要这人不会疼死，或失血而死，便可逃出升天。可是，这个刑罚一般是对那些想要转投他扇，或其他门派的弟子使用的，用在他二人身上，有些过了。他忽然觉得，似乎断条腿，少只胳膊也挺好。

郑铭柯闻言，还欲拱手再说，可是却被陆万和打断道：“此间没你说话的份儿！”说罢，他看向其他御江门弟子道，“还不来人吗？要我一个个杀过去？”

站在陆万和身边的数名弟子立刻走上前去，双双架起杜骁言和郑铭柯，绑到了树上。只不过，他们在架起二人的时候，口中还说道：“师兄，得罪了！”

被绑到了树上，离陆万和稍微远了些，郑铭柯看向杜骁言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杜骁言摇了摇头，看了眼杨文泽，轻声说道：“师兄，若只有你一人，杨少家主不会轻易满意的。到时候是什么刑罚，我不敢想。”

郑铭柯眼中透过一丝感激，却是不再说话了。

“射箭的人呢？”陆万和声音再度冷了起来，他一扫身边两名御江门弟子。

那两人俱都一惊，虽然他们不想这样的差事落在自己头上，但他们更想把命保住。二人站在杜骁言和郑铭柯面前，纷纷祭出了手弩，那手弩很是奇怪，把手处拖着一长长的匣子，想来这便是萧奕云心中所提及的“连夹弩”了吧。

只见其中一人双手两指并拢，交叉身前，连夹弩便浮了起来。他口中默念了数句，刹那间无数箭矢从连夹弩中飞射而出，成片成片地飞向郑铭柯，穿过他的胸膛，射入他的腹间，鲜血飞溅，红光横流。有些箭穿过了他的身躯，钉在了树上，有些箭则是穿身而过，复又返还回来，再度穿过郑铭柯的身躯。起初，还能听到郑铭柯的惨叫，后来渐渐的声音变小了，只能听到箭镞穿身而过的动静。

陆万和见一人发了箭，另一人却无动于衷，他眯起眼睛道：“你怎么不放箭？”

那人一咬牙，把头一撇，拱手道：“实不忍对师兄下手！”

陆万和眼睛一眯道：“你不怕死吗？”

那人脸上尽显惧色，但却仍然没有动作，也不答话。

陆万和笑了，他说道：“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话音未落，掌风便起，直击那弟子的天灵。只听到一清脆的骨骼碎裂之声，那弟子便被击飞了好远，落入了另一帮御江门弟子的人群中。周遭诸人见了，俱都噤若寒蝉。

此时，郑铭柯的刑罚已然结束。陆万和看向那施咒术的弟子道：“还有你杜师兄，你一并代劳吧！”那人刚刚施咒时，便见到发生了什么，如今他也只好照办，再度施展了万箭穿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番刑罚尽皆完了。其实，并没有过多久，但场间人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想来这箭穿在别人身上，对于看着的人也是一种煎熬。不过也有不同感觉的人。譬如说，周澜手下的那些水匪弟兄们，见到这番情景就有些惊喜。冰凝见了也很解气，不过仍让人纳闷的是，这丫头怎么如此不怕血。因为杨子萱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把头别了过去。那就更不要说黄奉孝和杨子陵了。萧奕云见了两次残肢断腿，无首之尸，便也习惯了些。蔡寒渊亦然。只不过，此间还有一人，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紧锁了眉头，这个人便是周澜。

陆万和见到刑罚已毕，笑着走了过来，拱手冲杨文泽说道：“文泽贤侄，如此可满意？”

杨文泽轻“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周澜道：“如此可好？”

周澜没有想到，杨文泽如此为之，却是为了给他出气。他感激的同时，又蒙上了一层内疚和担忧。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杨文泽复又回看陆万和道：“如此甚好！我们这便欲回去了，想来陆叔你还有人需要治。”说话间，杨文泽看了看杜骁言和郑铭柯，复又扫了眼刚才施术的人，最后又望向了另一堆御江门弟子人群之中。

杨文泽的第一眼他猜到了，可这第二眼和第三眼，却让他不由暗暗心惊。他干笑了两下拱手道：“那老夫，便谢过文泽贤侄了。”

杨文泽抬了抬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道：“还望陆叔把船多留给我们些，我们可不止这几人。”说罢，他看向了满地的尸首，复又抬起头来道，“我杨家人，自不可曝尸荒野，需得入土！”

陆万和笑了笑道：“是极，是极！如此，这岸边船，任贤侄取用便是！”

“那文泽便多谢了！”说罢，他便回头看了眼周澜，周澜心领神会。

众人收拾，加搬运尸首，弄了好久，方才离开。此段时间内，陆万和一直和颜悦色的看着他们，恭恭敬敬，直到他们不见了踪影。

陆万和见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内，面上神情骤然变冷道：“还不快去把你们师兄解下来！”几名弟子听了，立刻行动，伤痕累累的郑铭柯和杜骁言便被解了下来。此时看他们二人，脸色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可那些弟子把他二人拖到陆万和面前便不再动了。

陆万和见到，怒目圆睁，开口喝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带下去止血，治疗！”

众人闻言，俱都一哆嗦，便欲匆匆带这两人下去。许是陆万和声音太响，惊醒了奄奄一息的杜骁言。他费力地看向那施展咒术的御江门弟子，又看了眼他师傅，开口说道：“师……师傅，还望留……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