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之子
第二十八章 大洗牌（旧版）

“等等。”邹春表现出了超过他职业的震惊。

赵崇光停下，等他提问。

邹春：什么叫宋小豌实现了量子隧穿？

赵崇光：字面意思。

邹春看唐瑛。

唐瑛：字面意思。

教授没等邹春问他，叠加了一句，“字面意思。”

邹春：字面意思，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宋小豌那个地球人，一个大活人，实现了量子隧穿？提前实现了我们研发的量子门功能？这怎么可能？

教授：没什么好惊讶的。要知道薛定鄂方程并未限定说量子隧穿只能作用在微观粒子。既然微观粒子可以“穿墙”，那对于微观粒子组成的宋小豌，为什么就不能“穿墙”？

唐瑛：重点是，已经穿成功了，而且，不止是穿过了障碍物，而是穿过了时间、空间，年龄，在未来不知道还能穿过什么。我们全球联手还在研发“北斗天枢星际量子门”，赵崇光凭借一己之力，早早就实现了量子门，还是隐形的。这就是我三顾茅庐的原因，其实，哪止三顾？是无数顾。后来，要不是他为了实现宋小豌的奶茶自由，他还不答应我呢。

“嗟。”邹春的一个无声讽刺，比有声的声音还大。

没人回应他的嗤之以鼻。不认识“爱情”二字的生命，叫他如何懂赵宋？

邹春：这一次偶然的成功有什么用？就像他玩“量子水滴矩阵”，刚刚已经被我毁了，他根本就是偶然会用的，说不定就是狗屎运而已。他能批量生产吗？他能搞批发吗？他能叫人人都实现量子隧穿么？

唐瑛：所以，这就是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核心。除了“北斗天枢星际量子门”正常运行，如期向全球开门，实现星际自由。其次，就是这件事了。

邹春：哪件事？

唐瑛：咦？宋小豌究竟是怎么实现量子隧穿的。现在，她是个例，就像你说的，我们要实现批量生产，搞批发。这里的商机，你懂的。

“这不是已经有了鼻祖么？问他就好了嘛。”邹春将目光放在赵崇光身上。

教授：刚你说得对。跟那个量子水滴一样。他是随机使用的，没有系统准备。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成功了。但是，结果摆在这里了，我们一定能找到成因。

邹春看赵崇光。

赵崇光不说话。

教授：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很明显，一是开阳轨无法停止的内损问题，二是不知道是不是隧穿时，赵崇光借来的能量一下子给借多了造成了内耗……

赵崇光：跟那没关系，我无论借多少，就会还多少，借得越多还得越快。您懂隧穿就懂我意思。

邹春：怎么的，还要夸你有信用？

赵崇光：那倒不用。

邹春气得一口老血卡住。

唐瑛：行了。别拌无意义的嘴。总之，现在的宋小豌不是实现了量子隧穿，是彻底实现了。她能不受任何物理空间的限制，就像她的意识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个现象变现的话，巨大商机。邹总企划师？

邹春：在。

唐瑛：现在任命你为这个研究项目的总探索师，在有限的时间内，给我弄清楚怎么回事。

邹春：呃，唐总……

唐瑛：有问题吗？人家赵崇光能做出来，形成了结果，你不能倒推，把果怎么来的，弄清楚？

邹春：……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唐瑛：好。我信任你。相信你可以。

邹春对这份盲目的信任，保持沉默。

唐瑛看向赵崇光，“接下来，你专注负责解决内耗的问题。“北斗天枢量子门”这个项目，不能就此搁浅，这里涉及的问题，太多了。我没法向一百多个合作国交代。你作为我的技术员，也作为提前享用了奶茶自由权的实际受益人，你得担起这个责。我们地球人讲究大国、大公司、大集体的使命担当。那么……”

赵崇光：不用说这么多。解决这个事，是我的责任。

唐瑛：那就好。你打算怎么解决？

赵崇光：此刻的宋小豌还不会运用“量子隧穿”，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隧穿的存在。

教授：是的。这好比一个人没活明白前，意识本就在，但她自己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意识。她会觉得大脑好像一直在跟自己作对。

“对。但是，理论上，迟早有一天人会活明白，宋小豌也迟早有一天能掌控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迟早有一天会知道“量子隧穿”，从而掌控“隧穿”，到那会儿……”赵崇光想说失控，转念改成，“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邹春：能发生什么？嗟，小小碳基生命，能干嘛？

唐瑛不满地看向他。

教授：别这么说。掌控这个伟大地球的不都是碳基生命么？

邹春：……

“我想结束这一切。”赵崇光语出惊人。

三人一起看向他。

赵崇光：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是，按照眼下这内损的情况看，此刻是错误的。那么，现在错，未来势必错。

唐瑛：对。公司的意思也是这个，无论如何，第一步找错，纠错，止损。

邹春：这一点，我赞同。你知道你的内耗问题是怎么发生的？

赵崇光：不知道。

邹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结束？

赵崇光：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还能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死？

“怎么说话的？会不会说话？”邹春火冒三丈，冲向赵崇光。

唐瑛站在了邹春面前。

邹春顿住了。上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崇光：我能同时找错、纠错，止损。瞬间解决全部问题。

“哦？”唐瑛充满了期待，“来，说说你的计划。”

赵崇光：真空衰变。

教授、邹春、唐瑛同时变了脸色。

邹春：你开什么玩笑？？？众所周知，真空衰变的可怕性。它能从一个点开始，最终席卷整个地球，乃至整个宇宙，摧毁了所有的物质结构，甚至，改变物理规律，把宇宙变成一锅由基本粒子组成的高温等离子体。人家想象中的外星人也顶多就是毁一个地球，你倒好，要毁整个宇宙。很多地球人都还没见过完整的宇宙，你就毁了他。你像话吗？你太过分了！！！

赵崇光：你急什么？宇宙又不是你爸开的。

邹春：你——

唐瑛：别吵。赵技术员，你继续说。说具体。

赵崇光：我说的是，局部真空衰变。就是严格控制在相关的人、事、空间之内的真空衰变。

教授沉默。

唐瑛沉默。

邹春：我坚决不同意。你别前一个错误还没纠正，又犯下一个错。量子力学拥有无比坚定的不确定性，我们谁都无法预测这个真空衰变会从哪开始，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别提掌控了。你别告诉我，你可以掌控真空衰变的时间、地点。你不是神，就算是神，也做不到。

赵崇光：一直以来，我运气比较好，而且，肯努力，我只是想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邹春：万一？你拿地球上的这80多亿人陪你玩万一？万一宇宙被你毁了呢？

赵崇光：没那么巧吧？

邹春气冒烟了，“看看！！！你们都看看他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就他这态度，你们敢让他去碰碰运气？他说他运气比较好？你们确定他运气好？一次又一次靠返回舱砸来地球去撞概率的人是谁？”

赵崇光不说话。跟情绪不稳定的人争辩是小孩子行为。

唐瑛：你有办法确保在你可控的范围之内发生真空衰变吗？

赵崇光：不能。（关于这一点，他很肯定。）

教授：……

邹春：……

唐瑛：……

众人一阵沉默过后。

邹春：其实吧，真空衰变，也没那么可怕。因为它以光速传播，作为地球人还没过来就没了。也就是说，你连疼，甚至你连害怕都来不及害怕，就没了，也就无所谓害怕了。挺好的，挺好，赵崇光干吧，你干吧。来来来，实施。立即实施。

唐瑛：赵技术员，你……要三思。我们联手做的事业，宗旨是造福人类，不是毁灭人类。

邹春：局部嘛。人会灭掉一部分，人类不会灭。

唐瑛：闭嘴！！！你除了说风凉话，还会什么？

赵崇光：他还会造风油精。（他难得幽默了一下。很冷。没人笑得出来。）

教授：事态很严重，各位请严肃。

唐瑛：退一步讲，真使用局部真空衰变的话，你能确定能恢复“天枢量子门”全部系统？包括结束开阳轨的内耗问题？

邹春：他当然能确保。一键归零……

唐瑛看向他。

邹春闭嘴了。

赵崇光：想重来，就必须得来一次局部的真空衰变。说直白一点，就是：系统重装。也可以理解成大家好理解的“U盘格式化”。再往里录入新信息。——“只是，新信息里没我。”他将后面这句留在了肚子里。

唐瑛：这种方式，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赵崇光：至少，不是0。

唐瑛：……

教授：……

邹春直接气走了。

赵崇光：其实，你们也不必谈“真空衰变”就色变，因为地球足够大，宇宙足够大，说不定现在在某个地方，已经发生了真空衰变。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

的确如此。赵崇光早就在前面，用自制的光粒进行了一次量子隧穿，通知了太阳风，也就是给太阳风发了一个暗号。正好，那会儿恰逢米拉A、B这对兄弟又出来玩了。这一次的米拉A，质量相当于29个太阳质量，米拉B的质量相当于36个太阳质量，两个米拉，像两个黑洞，互相围绕对方旋转，形成引力波，合并前，彼此的距离也就数百公里，以大约0.8倍光速的速度互相绕行。最终，在激烈的碰撞之后，变成了一个质量相当于62个太阳质量的超大米拉，也可以理解成超大黑洞，其余质量转化成引力波，携带着庞大的引力波能量，在经历了12亿光年的时空奔波，来到了银河系，然后是太阳系，最后，以7毫秒的速度，穿过大气层，进入了地球。

同一时间轴。宋菀终于到了家，左手拎着高跟鞋，右手拎着邹春，命令邹春打开了门，吴芳也跟了进来。此时，宋小豌已到极限，在拍门喊救命。宋菀打开洗手间的门，与宋小豌面对面撞上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白光闪过——局部真空衰变发生。宋菀、宋小豌、邹春、吴芳眼前的整个世界瞬灭。见即灭。现有的物质结构，物理规律，瞬间毁坍。整个洗手间，不，整个公寓，整个城市，不是坍塌，是直接没了。宋菀、宋小豌、邹春、吴芳，以及在希捷集团讨论该不该使用真空衰变的四个人：赵崇光、教授、邹春、唐瑛一起没了。

在一切大消逝，大泯灭的那一刻，赵崇光含泪对着虚无的天空说，“忘了我，忘了一切，你重新再来。”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好好地过一次本就没有我的你的人生。”

然后，在无人可见的一瞬间，猛虎落泪。

然后，归无。

这不是再见，这是送别。

这不是大洗牌，这是生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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