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铸
第一章 玄武归来（旧版）

晋惠三年,大蜀百夫长苏坚奉命护卫一支船队从南海返回康京。船队中最大的一艘战船名为玄武,载满了异国的珍奇宝物,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一路上风平浪静,但就在要进入长江的最后一程,他们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浪。墨色的云层在天际急速翻滚,凛冽的海风裹挟着雨点,击打在船帆和桅杆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巨浪翻腾,像一座座移动的青色山峦,一下下撞击着船身,将船只抛起又重重摔下。海水从舷窗涌入,甲板上一片混乱,船员们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

舵手,掌舵!船长李海中气十足地一声令下,声音洪亮如洪钟大吕。

苏坚挣扎着爬向船舵,飞溅的海水几乎将他掀翻。咸涩的水不断灌进口鼻,他感到呼吸困难,视野也开始模糊。船长,这风浪太大,恐怕难以招架啊!苏坚用尽全力喊道。

李海目光如电,双手紧握船舵,聚起全身之力,仿佛要与这狂风巨浪一争高下。他紧咬牙关,青筋暴起,掌控船舵之时竟发出阵阵爆豆般的响声。

砰!一声巨响,苏坚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眼前金星乱冒。一个巨浪当头拍下,将他重重掀飞,摔落在甲板之上。瞬间,汹涌的海水如奔腾的猛兽,朝他扑面而来...

等苏坚醒转过来,风浪已然平息,海面重归平静,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但当他环视四周,却发现船上笼罩着一股诡异而沉重的气氛。不少船员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连走路都似乎困难。

兄弟,怎么回事?苏坚扶起身边的一个战士,关切地问。

禀...禀告百夫长,属下浑身乏力,腹内翻江倒海,只怕是染上时疫了。战士勉力支撑,话音未落,一股黑血从口中喷出,溅落在甲板之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苏坚的心。他快步走向船长室,,一脚踢开房门,却见李海正瘫坐在椅子上,面色青紫,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望向苏坚,嘴唇微微颤抖,吐出几个字......

“船...交...给...”，话没说完已然气绝身亡。

一场不知从何而来的瘟疫,正在玄武号上悄然蔓延。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玄武号上的所有人来说,无异于人间炼狱。瘟疫如同修罗手中的巨镰,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昔日英勇善战的弟兄们如今只能在甲板上呻吟、抽搐,等待死神的降临。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个纵身跃入大海,宁愿葬身鱼腹,也不愿忍受病魔的折磨。李海临终前的决定更是雷霆手段:所有病倒的人,无论死活,都必须立即投入汪洋,以防止瘟疫扩散。

不要啊!我还未曾染病!我还可以战斗......一个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士此刻声嘶力竭地哀求着,他拼尽全力想要逃离被抛入海中的命运,但几个尚且强壮的战士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架起他的身躯,将他扔进了汹涌的波涛中。须臾之间,他的身影就被巨浪吞没,了无踪迹。

苏坚强忍着悲痛,尽最大的努力安抚每一个幸存者。他将仅剩的食物和酒一一分发,用坚定的眼神和话语鼓舞着他们的斗志。但绝望如同无形的手,正在一点点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瘟疫竟然越来越弱。虽然有人倒下,但是幸存者们却渐渐恢复，

其余的船员和卫兵终于跟船进入了长江口岸，剩下的水路便不再难走，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大约四分之一的人死在之前的风浪和疫病中。

补充些许物资后继续沿江而行，前些日子所经历的阴霾正在散去。

就在此时,一个侦察兵慌不择路地冲进船舱,禀报百夫长!前方发现水匪船队,竟有两千余众!

苏坚环视四周,只见满目皆是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面孔。仅剩的一千五百余人中,尚能执刀的不足千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有力:弟兄们,你们已经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此刻,家园近在咫尺,亲人翘首以盼!今日,敢挡我等归途者，碎尸万段!

将士们先是一片肃然,随即个个神色坚毅,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一时间,千余人齐声呐喊,响彻云霄:敢挡我等归途者，碎尸万段!

战鼓雷鸣,战旗猎猎,水匪的船队黑压压一片,气势汹汹地朝玄武号逼近。

苏坚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弟兄们，杀!!语毕,他扬起手中长剑,剑锋在阳光下闪耀着凛冽的寒芒。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掠至敌船之上,霎时间便斩杀数十个水匪。

将士们紧随其后,悍不畏死地朝敌阵冲杀而去。长剑与钢刀相交,发出铮铮之声;拳脚相抵,发出砰砰巨响。有人中箭坠海,在汹涌的波涛里仍举刀搏杀;有人身中数创,仍以最后一丝气力,将长矛刺入敌人心脏......

甲板之上,断肢残躯遍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与江水融为一体,架起了一座腥红的桥梁,通向无尽的生死之境。

当最后一个水匪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苏坚也终于支撑不住,拄剑而跪,鲜血从身上的十余处伤口涌出。

他们胜了,但代价何其惨烈。玄武号上,尸骸如山,血流成河。原本千余名浴血奋战的勇士,只剩不足三百人还在颤巍巍地站立,个个遍体鳞伤,筋疲力尽。

苏坚撑着长剑站起身,凝视着这群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将士们。他们双目通红,神情木然,却始终握紧手中的兵刃,始终向着家的方向。

弟兄们......苏坚努力提高声音,却发现自己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我们......就快到家了。让我们......活着回去,回到亲人的身边......

这一声呼唤,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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