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诗剑录
第5章 亦可吞舟（旧版）

这就对了。

原来是来自玄武山的。

玄武山在蜀中梓州，县东之地。与李十二所在的江油陇西院，都与剑关相距不远。

如同陇西院悄然蛰伏，几十年来壮大“天下第一房”势力，玄武山则是“皇天”的老营盘。两家势力，都是当年玄武门之变中，遭李世民屠灭的太子一系与齐王一支的后人被太子东宫派系旧部、齐王府部将所拥立而建立起来的，核心都在要为先祖匡复正义，向当年秦王世民一系复仇，索回当年被夺的江山与一切。

武德九年距今七十年，百年不置仇，若两家势力在未来二三十年内不能复仇，过了百年，这仇就算揭过去了。因此，在这百年来最后两场两家势力二十年一约战的“双子峰之会”，不能定下两家统一服膺的领军人物，两家这复仇大计，就与时付之东流了。

李十二所在的这一系“天下第一房”，义从先祖当年是太子李建成，陇西李家长房长子长孙论起，东宫太子，自然是“第一房”了，因为是皇帝宗室，“天下”大义所在，冠在“第一房”名字上，也是应当。李十二老家与陇西院一体两面，这是因为当年先祖太子建成，最先受的爵位是陇西郡公，这也是陇西李氏祖先、唐高祖李渊之祖父李虎当年所得的爵位。西魏大统三年，李虎得陇西郡公之位。唐建国，李渊更是尊祖父李虎为唐太祖。这就是唐朝陇西李氏的“陇西”来历，并非只是祖籍陇西成纪而已。

而玄武山上，齐王元吉后人势力，号称“皇天”，这是因为他们起心发念，在齐王一脉被屠灭后，其存下来的子孙唯一的愿望就是“皇天后土，鉴吾大誓：设有先祖敦煌公一子一孙存世，必报被屠之仇，以完‘杀人子孙者，人恒杀其子孙’‘杀人偿命’之生死正义。若此誓不兑，子孙永无面目见世人。”——因此，“皇天”势力的核心成员行于世间，在江湖上现身，必覆巾布，以示“大仇未复，不克以本来面目见人”。

两系子孙，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都以二十年为期培养后人。“天下第一房”以“天下为任”，优秀子弟须习文武经济。“皇天”一系子弟，唯习军务武学，志在有朝一日兴兵伐秦王之子孙，恢复齐王之一切。

这一辈的两家势力代表两家要参与“双子峰之会”的两家子弟，“天下第一房”就是李十二，而“皇天”这一辈代表性子弟，名字就叫“玄武”，以示不忘当年“玄武之仇”。

这卯金刀在距二十年之约还有三年之期之时，定是受李玄武之命，前来一见李十二，以探虚实，同时作为对二十年之约的提前提醒。

因为相对于“天下第一房”当年东宫势力，可以动摇天下，“皇天”势力不过是齐王府旧部将领之余部，势力要弱上许多。

这也是当年李世民在“玄武之变”后一力拉拢东宫系文武尤其是魏征与王珪以及一众武将的原因，因为东宫在山东的势力，正是瓦岗军与天下反隋义军诸部，全掌在魏征之手。魏征也因此而向李世民提出条件，不得再加害东宫系力量，“君”“臣”共治天下。此“君”虽是李世民，但此“臣”却是东宫旧臣魏征代表东宫力量。因此，纵观有唐太宗一朝，魏征地位不可动摇，连太宗李世民也得要忍受魏征的“直谏”刚硬“臣”风。

李玄武所虑者，是他一旦全面胜了李十二李白，要掌控“天下第一房”势力，若是李十二不服，那就特别麻烦了。因此，他要处处地方都向李十二展示他的正大光明，加以提醒，以免到时，李十二败了不认账。

李十二在心里说：玄武弟弟，听说你学武非常有天赋，为人刚烈，心志高傲。但愿到这一天败了，你能真的心服口服。否则，若是不明大势大节，学武再高，也终究难获善终得成正果啊。

李十二带着“皇天”卯金刀给他带来的复杂心情，找回了马，重新去找老黄头去了。

当初出发时，两人有过约定，若有事被冲散，那就在被冲散之地的前一站驿站彼此相候，不见不散。

而在李十二与“皇天”卯金刀见面的同时，老黄头在经过“辨认”之后，认为是“误会”从而被放过之后，本来要去寻找少年捕快李十二的，但他与“宫内”进行联系的飞奴出现了。

老黄头就依飞奴之指引，前往前面一站的驿站，去见了“宫”中来人。

不想来的人，竟是皇上李隆基身边的第一红人：高将军。

——高将军高力士高公公。

高力士，是岭南高州潘州人，本姓冯，名元一。他的曾祖父冯盎任高州总管，父亲冯君衡为潘州刺史，家雄万石之荣，原本是富贵豪酋之子。再往前数，他还是其祖先冯宝与冼夫人的六世孙。说起岭南冼夫人，那可是巾帼英雄大名赫赫威震八方。冼夫人冼英，嫁于当时的高凉太守冯宝，善于结识英雄豪杰。她在参与平定侯景叛乱中，结识后来的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并认定他是平定乱世之人。冼太夫人就助陈霸先擒杀叛贼李迁仕。梁朝论平叛功，册封冼夫人为“保护侯夫人”。后陈霸先称帝，建立陈朝。陈永定二年，冯宝卒，岭南大乱，冼夫人平定乱局，被册封为石龙郡太夫人。隋朝建立，岭南数郡共举冼太夫人为主，尊为“圣母”。后冼太夫人率领岭南民众归附，隋朝加封谯国夫人，去世后追谥“诚敬夫人”。高力士后来遭遇不幸，则是因为他九岁那年其父因岭南流人谋反案而“籍没其家”，一下子成了罪犯之子落入官府。冯元一年幻仪美，被阉割成为“私白”，作为官豪玩物，并与另一位“私白”宋金刚二人于圣历元年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奉入宫，献给大周女帝武则天。女帝见冯元一聪慧机敏，便让他在身边供奉，后因小过，被鞭打赶出。

冯元一之所以后来改名叫高力士，是被宦官高延福收为养子而改姓高。高延福出自武三思家，高力士于是往来于武三思第宅。过了一年，女帝武则天复召其入宫，隶属司宫台，官府供给粮食。

景龙年间，当时的开元皇帝李隆基还在藩国，高力士倾心侍奉，获得李隆基恩宠。十年前，唐隆年间因平定韦后之乱有功，晋封为太子太保，李隆基便表奏力士进入太子内坊局，每日侍奉左右，被提拔为朝散大夫、内给事。

李隆基即位后，高力士被破格授官银青光禄大夫，任内侍省同正员。开元初年，兼任右监门卫将军，执掌内侍省事务。

高力士身长六尺五寸，与宋金刚当初都经过严格培养训练，以力大勇武出名。高力士更是因为家族遗传矫健勇武，精于骑射，能开得硬弓，射得快箭。但由于高力士为人谨细，富有智谋，后来在宫内迭有奇遇，值到成为开元皇帝深加器重的宦官之一。每有四方进呈上奏文表，必先送呈高力士，然后进奉御前，小事便自行裁决，可谓权倾中外。而当时以“力士”“金刚”并称的另一名“私白”宋金刚，则命运不济，让人为之叹息：同样都是“私白”出身，一起送入长安京城，却命运如此显晦有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矣。

高力士常止息于宫中，很少出外宅。

而现在，高将军竟亲自来到这里，与老黄头——皇甫摘星见面。

高力士见老黄头的第一句话是：“皇上让你好好看牢这个李十二。”

高力士说的第二句话是“这个李十二，其家族很是可疑，很可能是当年太子建成一系之后，‘天下第一房’中人。”

高力士说的第三句话是：“不要小看当年的漏网之鱼。”“漏网之鱼，亦可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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