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之塔
第四章 雪葬（旧版）

雪国，第十区，十号医院。

“KM220号感染者，女，14岁，伤级9，感染级2，非VIP”

“没救，搁着吧。”

“好的。”

雪飘零，一片圆台状建筑群笼罩在灰色穹窿下。传送带排列着一长串隔离舱，金属钉的舱盖好似棺材，一直延伸到最大地一座圆台，那里是传染病室，采用正压的循环气流隔离外界。

艾拉接到电话，艾维被魇魉攻击了。腹部被爪子整个划开，脏器和组织填也填不回去。

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嘴巴一张一翕，脑子里混沌一片。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被一个天大的谎言，骗得晕头转向。

卷毛教授提出申请，开除了艾拉。但全身的神经像是被剥除，感受不到痛，这让他瘙痒难耐，他得寻找最极致的痛。

传染病室外几人哭天抢地，和警卫拉拉扯扯。无端地，艾拉想揍他们。上前两步，忽地一阵热血上涌，拽住一个女人的头发，狠命一拉，随后闭起了眼睛。

旁边的男人一拳抡上了他的下颌，紧接着，一个警备那枪托顶在他胸前，压倒在地。

艾拉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挥动手脚，寻求一切可以发泄的根源。

他想到了卷毛，俗话说祸不单行，要不是他开除自己在先……

他甚至恨起了玉泉，莫名其妙地坠落，偏偏要砸断我的手。以她的魔术，一定能治好艾维，此时又拍屁股走人。

要说罪孽最大的，莫过于自己，芝麻大点事，要劳妹妹走这一遭。

卷毛打不过，玉泉找不到，此时能报复的，也只有自己。

咬住舌头，用力一绞，红色的液柱喷射，舒活了全身的筋骨。

好痛。带着僵硬的笑，艾拉感受着疼痛，随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下刺激着神经。

被喷了一脸血的警卫一枪托撞晕了艾拉，拖着他进了精神卫生科。

次日，冰封纪元100年7月17日，艾维去世。

如果可以，艾拉想让那种平静的学院生活持续下去，不多什么，但也不会少什么。他讨厌变数，讨厌一切随机性的东西，好的变数着实让人欣喜，可差的变数，只要一条，便会把人拉入谷底。如此坐过山车势必让人呕吐腹泻，精神难以承受。

以往他是讨厌平静的，初等学院老师也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他曾深以为然。可以称之为年轻人的追求刺激，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无可厚非。

进入第十区的顶尖学院已两年有余，蓦然回首，他像是苍老了十岁。洗练得淡然，磨平了棱角，窥见世态一斑，抑或是让变数的冲击麻痹了感官，如此一来，他不再追寻变数，甚至刻意回避。

可变数治好了妹妹，又带走了妹妹。塔的降临让妹妹坐了趟过山车。拜他这个哥哥所赐，未见风景，未觉神怡，未得好死，但存余悸。

父亲的牺牲带来每月的抚恤金，艾拉得以苟延残喘，惶惶度日。好一个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大雪是个好兆头，有雪就有云，有云则有水，水代表万物复苏、大地回暖。一年一度的猎鱼节将在第九区举办。

“艾维，又是猎鱼节，一起去吧。”

艾拉呢喃细语，踏这新鲜松软的雪层，穿过一片白桦树林。斜阳舞动残雪，在枝头掩映下凌乱翩跹。

前边鸟居似的方门，便是第九区的入口。

雪国以像素塔为中心，分散出是个城区。第九区是大陆闻名的海港城区、雪国的通商口岸。但相对闭塞，并有一定自治权。

复古的中式建筑红墙绿瓦，交叠掩映，展开尖尖的翼角，保留了一丝传统浪漫的余韵。

八月正是盛夏，河冻消融，大马哈鱼跋山涉水，由近海入江，寻暖回游。

艾拉执一支绞叉，昏黄的眼珠朦胧望向江面，鲜活光亮的鱼背在眼前闪动。

一抖手，叉拖着皮绳飞出，没入江面。只拖回几根水草。

艾拉叹了口气，“艾维，你来试试。”说着，自导自演地拾起鱼叉，递到身旁。

蓦地，一只手握住了绳头，一只白皙的手，一只女孩子的手。艾拉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狠狠震颤。

急促的喘息与悸动同频，艾拉望眼欲穿，鱼叉几欲落地，直到他看清那人的相貌五官，才收住抱住她的冲动。

却是艾拉在特雷森学院的老同学，也是排挤艾拉的主力军之一。双马尾，淡妆浓抹，环佩珠饰，明制的斜领短袄，此君倒是入乡随俗，一身当地装束。

艾拉手一松，绞叉当啷落地，别过脸去。双马尾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肩头忽然间一沉，那是一股大力，艾拉被压得侧身。那力随即转换方向，推得他一个踉跄。

扭头观瞧，一汉子叉腰跨立，一副愤愤不平之态，仿佛看见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除暴安良一般。

“小子，你把我们的鱼吓跑了，打算怎么办。”

这是明显的，不加掩饰的找茬儿。艾拉呆呆地立着，不置可否。此时多说无益。

这地方人多眼杂，那汉子揪住艾拉耳朵，拖向街坊的僻静小巷。

算了，忍一下就完了。艾拉思量着。只是可惜了和妹妹的出游。

汉子把他往墙上一摁，歪头瞅着他，双马尾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大哥，就他，总是欺负我。”

余光里一只拳头从侧面飞来，艾拉条件反射似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这一下并未打实。

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装上墙面的响动、杂物哗啦啦倒塌的声音。

微微睁眼，汉子已狼狈地瘫倒在远处的墙角下。

巷口站定一人，浅蓝短襟飘飞，水蓝色眼波流转。双眉微蹙，小嘴翘起，竭力作嗔怒状，只是全无煞气，但觉清朗。侧身而立，右臂前举，五指张开，掌心残留着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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