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凭差遣。”
气若游丝的声音通过秘法传进耳里,重玉得到承诺后闪身楼外,他远远瞥了眼走廊里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不见。
“小黎!给爸爸开门!小黎?!!”
外面的人愈加慌张,又是拧锁又是撞门,杂乱的脚步声正逐渐向这处房间靠近。
“谁在里面快开门!别碰我女儿!”
女孩扶着床榻缓慢站起身,沉重的躯体随时都会倒下,脆弱的如同秋日摇摇欲坠的枯叶,风一吹就落了。
“爸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黎甜甜嗓音中透着刚睡醒的慵懒,门外的男人听到回应安静下来,但还是打着商量说:“倒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过来看看,能把门打开吗?”
“稍等下。”
江黎放下压住喉咙的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镜子,镜里的人面色煞白,她看了一眼就将目光落在颊边翘起的碎发上,随后悉心的将它别在耳后。
她颤颤巍巍挪到门口,门锁迟缓的转动,随着外面人拉动很快被打开,江黎的父亲江意远蹲下身子将女儿搂进怀里。
江黎将头靠父亲肩膀上,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后面的母亲和林管家。
“这是怎么了?”
“爸爸房间进小偷了,幸好你没事。”母亲摸摸女孩发顶如是安慰道。
“小偷?抓到了吗?爸爸有没有受伤?”
男人将女儿抱紧,轻柔的嗓音如柳絮划过耳膜:“别担心,爸爸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才松开江黎:“回去睡吧,剩下的事爸爸会处理。”
房门被从外推上,江黎像个破烂娃娃陡然双腿一软滑落地面,胭脂盒从袖口骨碌碌滚进床下失去踪影。
她耷拉着头粗声喘气,凌乱的头发将面颊遮住,看不清一丝表情。
黑夜像一个冬季那么长,孱弱的生命依靠着仅存的力量孤独的支撑着,既盼望黎明早点降临,又害怕春猎难逃的厮杀。
回到房间的江意远揽着妻子肩膀,一同站在电话机前拨号,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电话始终处在响铃的状态。
“老公怎么办?”
“我现在出门,你守在家里。”
江意远去拿外套,电话铃这时乍然响起,夫妻二人都惊了惊,还是江意远反应快先接起电话。
偏院
“你!”
重玉一个眼神扫过去,苏成刚积蓄起来的气势弱下来:“大锤被你杀了吗?”
他缩在墙角忌惮的望着,有机会逃跑,偏在同一屋檐下待着,是想为兄弟讨个公道?
重玉为心底的猜测感到可笑,但却没有笑:“他在这,我死了,他就回来了。”
他指着头面无表情的直视苏成,似在嘲弄:你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一个凡人是斗不过魔的。
苏成攥紧拳头沉默着,再多的言语掩饰不了此刻的无能为力,他该逃跑的,是为了大锤吗?他想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很沉,沉到哪里都不想去。
矛盾的心思像左右滑动的秤砣,压着秤杆上上下下,始终找不到平衡的支点,苏成困惑的低下了头。
“明天就回石陀村吧。”
重玉靠着被子堆躺下,这半宿耗费他不少灵力,此时夜色渐浓,疲惫的精神终于有机会松懈下来歇会。
“那你呢?”
苏成的追问让重玉笑出声,他没有回话,双眼紧闭躺在炕上,寂寂的空气里,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苏成抬起眼眸,看了许久忽然轻手轻脚走上前,他看着李大锤的面容,弯曲的手指徐徐接近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的心跳很快,快到要从喉咙蹦出来,手不受控的打颤,他咽咽口水,在即将触碰到重玉的前一刻,忙将手撤回来。
他头也不回跑到屋檐下,凌晨的月光清凌凌洒在身上,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多日的相处时光,让他意识到重玉不是坏人。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房间里的人早已睁开眼睛,重玉展开灵力汹涌的掌心,而后又悄无声息合上,苏成永远不会知道他曾差一点死去。
早上十点,忙活一上午的张全走到隔壁房间敲敲门,眼看中午了,这俩人谁都不出来修蹄,有点怪。
他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还要再敲,手刚抬起来,门就从里面自己开了,他犹疑的探探头。
重玉坐在炕上打坐,苏成捂着棉被在睡觉,张全站在原地迟迟没进来,屋内的温度被拉低好几度。
“冷死了。”
苏成咕哝一句,用被子罩住头,重玉睁开眼睛冷冷道:“不进就出去。”
张全讪笑着拉上门,挠挠头轻声说:“你们今天起挺晚的哈。”
空气再度安静,他看了眼熟睡的苏成,又把目光落向闭眼打坐的重玉身上,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想找个地缝待着。
“你们好好休息,我喂马了。”
他拉开门,阳光一寸寸照在身上,先前的不适被甩进阴影里,头也不回走向马棚。
这!!!
张全手里的草料簌簌落了一地,他瞪大眼珠子死死盯着前面。
马棚用几根糙木头支撑,凉风阵阵吹拂在下面形单影只的瘦毛驴身上,这条件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普通百姓家都比这规整气派些。
马呢???
张全醒过神跑去找,单调的马棚,没遮没挡的院子,一眼过去所有东西无处遁形。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恐慌的心坠得四肢发软,他想不通这么短的时间谁能悄无声息将马偷走,拆掉马厩,建下这破败不堪的漏棚。
江家会怎么惩罚他,马丢了该怎么赔,他这辈子能赔的起吗?脑中纷乱嘈杂的念头交替出现,他不死心的去翻草垛,藤筐,食槽,渐渐连自己衣服兜都掏出来,似乎不是在找马,而是通过翻找寻得短暂冷静。
推门声在耳里乍响,张全霍然蹲下身体躲在食槽后,他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眼中没有焦点,直到耳朵里听不见一丝异响,才敢站出来。
“妈呀!这怎么!”
突然的惊呼让张全浑身一哆嗦,他转过头对上不远处望向这里的苏成。
他疾步走来,两人四目相对还未说上话,张全慌乱的手便垂落身侧闭眼倒下去!
苏成要去扶,不成想慢了一步,眼见着人“噗通”倒地。
“张全?张全?”苏成拍他的脸没有反应,看了眼房屋距离蹲身背人。
“呃!”
猛地一声短促喝的苏成双脚离地仰倒着压在张全身上,后又被人推了下去。
“妈的,你想吓死谁!”
苏成撇开身后人的胳膊站起身,本就焦灼难安的心绪经这一吓,脑袋都要炸开了,气的他想上去捶两拳消消火。
“我怎么在地上?”张全捂着后脑勺苏醒过来,迷茫的似乎不知道一切。
“啊呃啊呃!”
驴呲着上嘴唇扬脖叫,张全麻溜抱草料扔食槽里,苏成见他熟练的动作,疑惑的上前几步。
“你,什么想法?”
“嗯?你在说什么?”
“我说马啊!你傻了啊!还能是什么!”
苏成气的骂人,张全却更糊涂了,偏过头问他:“马?这不是毛驴吗?你才傻了!”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苏成见他这样,一个猜测闪进脑海,他不再站这扯皮,小跑回屋。
“昨晚你说的幻境到底是什么?”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这座房子。”
“那我们见到的人....”
“是真的,妖精中有一族天生貌美,人形之态,不需修炼妖力却逐年强大,他们喜爱编织幻境操控人心,名唤钩翼。”
苏成一知半解的听着,屁股刚坐到凳子上倏地站起来:“所以张全刚才是被妖怪控制了?”
“日历滞后,数不尽马匹,想是幻境铺太大能力不够,只能通过操控凡人来规避漏洞不被发现,以此让假世界正常运行。”
“日历?”苏成转头看了眼日期,12,今天实际是?他挠挠下巴,好像一直没注意过。
“对了我们还修了两天假蹄,就这你不杀他?”
“她是江黎。”
“什么!!!”
苏成惊得合不拢嘴,那小丫头怎么会!他想起前几日的接触,只觉比李大锤身体里是妖怪的信息还要爆炸。
“与她比,我杀你更符合常理。”
重玉勾唇一笑,苏成立时脑袋激出冷汗,他注视着重玉,那种惧怕感忽地又没了,重新坐到凳子上。
“不怕?”
苏成没有回答,说不怕是假的,说怕吧又觉得太迟,重玉要是想杀他不会等到现在。
“你,大锤....”他支吾着转移话题,再抬头房间哪还有半个人影在,人呢?
重玉现身江黎房间,她躺在床上似无所觉,若隐若现的青色妖气浮在空中,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其中掺有黑气。
重玉嗅了嗅,而后灵力从手中灌注江黎体内,她骤然睁开眼睛,抬起的手在看清是谁后慢慢放下。
“你想做什么?”
“你将凡人的身体穿在身上。”
重玉收回灵力,凝重的望着她,江黎坐起身犹豫片刻点点头:“没错,外面的身体才是江家的女儿,我...是苏小宁。”
“身体穿多久了?”
“差不多四年。”
“人伥八年一轮,七轮为止,你体内的黑气不像四年能养出来的。”
“人伥是什么?”
“是拥有无上法力的容器,得者可入不可达之地,可见不可见之人,做了人伥,将再无意识,形同傀儡。”
苏小宁眼瞳一震,显然被重玉的话吓得不轻:“你的意思是人伥要养成了吗?可我真在这里四年,不信你看。”
苏小宁平躺好,一秒功夫上半身就浮出另一个人,她扎着丸子头,苍白的面容比外面这具身体还要美上几分,却还是个小孩模样。
“啊!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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