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谓大同
第7章 斗嘴众山贼（旧版）

茅屋中，元同被推走后，寨主问道：“布三、布四，你们兄弟俩抓到此人时，可还见到有其他人尾随？”

“没见有其他人啊！从山上往下看，能看得很远，确实没看到有其他人。还有，我觉得这厮不像是斥候，他真是来找吃食的，我们看了他很久，确定他是来偷食的，这才用箭射了他。”布三说着，从怀中掏出收缴的竹筒和锦囊，递给寨主，“大哥，这是从那厮身上搜到的。”

“何物？”寨主问。

“一个锦囊和一个竹筒，都是些不值钱的，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布三说道。

“不，不！他还有一把柴刀，被我给扔了。都死到临头了，他还要带上一把破刀，真是可笑。”布四边说边笑，逗得满堂大笑。

“好了，好了！”寨主拍着石墩，吓止住众贼，“我问你，可搜到令牌？”

“他身上没有令牌，只有这两个物件。”布三答道。

“哎呀！莫非我冤枉了他？”寨主说着，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宁可错杀，也不错放啊，大哥！”“杀了就杀了吧！”“大哥。我们可不能杀无辜啊!”众人七嘴八舌争论着，茅屋内乱哄哄一片。

正当众山贼争得不可开交之时，有人说道：“大哥，还有一事，确实有个叫南安郡的地方，就是如今的安西郡。十几年前，咱大秦夺了这南安郡，之后就改叫安西了。他说自己是十二年前离开的，当然不知南安郡已改了名，或许他真的没骗我们。”

“嗯，我山寨不杀百姓，去把他带回来。”寨主吩咐道。

“大哥。他怕是已人头落地了！”布四说着，向布三挤了挤眼，见其无回应，便继续道，“大哥，即便他不是细作，偷了我龙蛇岭的东西，就该杀。杀了他后，我去把他的尸首扔到山下村里，让他们都看看，偷了我们的东西是什么下场，看谁还有胆子上山。”

说完，布四得意地盯着寨主，以为寨主会夸赞两句，没成想寨主走过来，抡起胳膊扇了他一个趔趄。他瞬间倒地，满眼星光闪耀。

寨主虬髯矗立，指着布四，恶狠狠说道：“我说过多少遍了，不杀百姓，不杀百姓！你倒好，见人就射，真是胆大妄为！再有下次，我定将你，还有你，”他手指着布三，“一并逐出山寨。”

布三跪地，“大哥，你派我二人看着那山坡，交代我们见人只准赶，不能打，也不能杀。此前，我二人就是依令行事。但是这些村民，唉，赶了又来，赶了又来，根本就不怕我们啊！眼瞅着他们都要攻入我山寨了，我们若不再狠点，弟兄们可就喝西北风了！我二人死不足惜，可大哥你呢，这几百号弟兄呢，他们该如何过活啊？”

寨主余怒未熄，用手点指着二人，一副有苦难言，“唉！你—你们就是懒，还在这强词夺理。你们就守在山底，看谁敢上来，我们可是山匪，谁人不怕？”他又一摆手，“唉！起来吧，起来吧！你二人也不易，确实也难为你们了。”

这时，屋外跑进两个喽啰，气喘吁吁，刚一进门就喊叫起来，“大哥，那个人他—他不是人，砍都砍不死，他—他是个神仙。”

“什么，有此等事？你仔细讲来。”寨主转过身，一脸怔愕，看着二人。

喽啰把方才行刑的经过详述了一遍，其中还有不少夹带，尽是他们的意会和渲染。众人听闻，不免交头接耳，有全然不信的，有将信将疑的，有深信不疑的。此人倒地是神仙否，尚无定论。

焦灼之时，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诸位兄弟，莫慌！这世间怎会有砍不死之人，怎会有神仙？定是你们心生胆怯，看得恍惚了！去把他带过来，容我详细盘问，定会让他现出原形。”

“嗯，贺六说得对！快，把他带过来。”寨主吩咐到。

一会功夫，元同跟着两个喽啰进来。鬼门关走过一遭，他此刻淡定许多，不再故作唯唯诺诺，而是挺着胸膛，坦然面对一众山贼。此刻的坦然，与神仙无关，而与邂逅死亡有关，见过死，才懂得如何生。直面众贼人，这便是元同选择的生。

元同两次进屋，前后判若两人，众山贼看在眼里，不免又一番交头接耳，有人笃定，此人有神仙之体。

贺六走到元同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看了看元同脖颈上的伤口，最后目光锁在元同脸上，找寻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片刻，二人的交锋随即展开。

贺六问：“神仙？”

元同答：“不是。”

贺六问：“凡人？”

元同答：“是。”

贺六问：“既是凡人，为何砍不死？”

元同答：“命数有定，脖颈够硬。”

贺六问：“此刻可害怕？”

元同答：“头未落地，再无恐惧。”

贺六问：“你可忌恨我山寨？”

元同答：“乱世更迭，人如草芥；各为保命，有恨难行。”

贺六问：“能否帮我山寨？”

元同未作答。

寨主在旁边听得耳鸣眼花、糊里糊涂，实在忍不下去，便打断了二人的鸟语。“贺六，你云山雾罩的都问了些甚，说点有用的。”

他对着元同，双手抱拳，扯着嗓门，“对不住了，兄弟！方才呢，我们错把你当成了斥候，险些杀了你，我山寨给你赔不是了。”说着，摆动双手比划了几下，算是赔罪了。

见元同点头回应，寨主继续，“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虽然长得丑陋些，但并非穷凶极恶之人，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只因世道不济，吃不饱饭，这才占山为王。把我们当成贼也好，叫我们匪也罢，我们不过是为了活命，才走上这条路……”

原本寡言少语的寨主，此刻是滔滔不绝，像是要把伤心往事悉数倒出来，以此换得元同的谅解。

站在寨主对面，元同看着他情绪激昂，听着那感人的故事，还要忍受扑面而来的吐沫。不知过了多久，见寨主脸上根根矗立的胡须逐渐蔫了下来，元同知道，大汉的激情已释放完毕。

“如果占山为王是你们吃饭的营生，则寻求饱腹之法即可。这山可以是你们的，山上的野菜也可以是你们的；我误入其中，你们驱赶便是，为何要举起屠刀杀人呢？谁给了你们生杀予夺之权？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可知？”

“这—这—”寨主被问得牙口无言，双眼不住地打量着元同。他看得清楚，此人气宇轩昂、盛气逼人，眉宇间透着一个“正”字，一副面孔虽不是恶煞狰狞，却也让人心生几分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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