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60 章（旧版）

厅堂献台上，有粉头献唱，唱的是淫词艳调：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春前采骨都融。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如此风流兴莫支，好花含笑雨淋漓。心慌枕上颦西子，体倦床中洗渌儿。妙外不容言语状，娇时偏向媚眼低。何须再道中间事，连理枝头连理枝。

粉头唱的委婉，教人全不想进取。

朱怀、侯喜上前打礼接住向昌茂一行，向泰平一脸讶异道：“这么多人这是做甚？”

向阳花道：“今番侯店家酬宾。”

侯喜笑道：“小人从今算是攀上向府高墙大树了。”肚里却叫苦不迭，这二三十席筵宴须几钱呵，踌躇片时背转身对向昌茂道：“太公，共聚一阁儿里还主归主，仆归仆？”

向昌茂道：“一阁儿里闹热。”

侯喜满肚里苦水把一干人引上三楼厅里，唤来酒保铺排筵宴。

向泰平看去四个汉子，只认得米店闵农闵桩主，另三个却不认得，与向阳花低声道：“那三个谁人？”

向阳花道：“都是桩主。”拽了向昌茂打横头主位座里坐了，上首古因仄、龚三横、铁实敦、铁铖、梁兕、大嫂、古因盈、初枔、钱儿并五婢女，肩下向泰平、妇人、向阳花、向阳州、朱怀、四汉子并钱老爹、三门子、二养马人等，左右三十人正排了三十席，铺下果品肴馔醇酿。

向昌茂捧起酒杯，两下看一回笑道：“吃罢。”把手里酒一口饮尽。

众人举杯朝太公望一望，以袖掩口都吃了，只是有的吃了满杯，有的吃了半杯，有的呷一呷，也个个欢喜。

古因仄人等那里见过这般许多盘馔，十有八九不知名，只顾吃。

酒过三巡，向阳花起身引荐那四个衣着光鲜的汉，却是金氏山水生药店周玉邻周桩主、向记金歌玉石店胡相芒胡桩主、向记昌茂米店闵农闵桩主、向记煮海铸山铁器坊王不安王桩主。引荐罢，四个起身打礼，看这四个都四十上下，衣着锦缎，足踏皮靴，腰里穗玉件，只是胖瘦高矮有些拘束，不似朱怀那般神态自若。

向泰平看去王不安道：“那来向记煮海铸山铁器坊？”

王不安打礼道：“告禀向爷，小人王不安原不敢来赴宴，怎奈拗不过少主张了胆儿来的。向记煮海铸山铁器坊本是老城军器铸造局，少主一年前坏重金买得在手，皆因战事无人理会，荒废至今，今番少主委小人以重任做个桩主，小人万死不辞。”

众人听罢大惊。

向泰平道：“王不安，这也敢胡说！”

王不安惶恐道：“告禀向爷，小人道的是实情。”

向阳花对向泰平道：“爷这时日不在老城，先吃酒，酒后我把官衙一应文书将来爷手里，白的是纸，黑的是字，红的是官印，教爷看得真实。”

古因仄见说向阳花买下军器局，心头不明业火焰焰升腾。龚三横拱一拱古因仄胳膊肘，古因仄起身来到向阳花身后道：“厅里说话还厅外说话？”

向阳花起身来到厅外，古因仄就眼盯在他脸上，要从他脸上觅得疏漏证实他买军器局是个诱人的谎言，向阳花却道：“要眷恋我又不在这一刻，好酒菜不是每日里都有。”

古因仄忿着道：“买卖文书呢？”

向阳花沉下脸来道：“只要你肯往向府拜亲，原老城军器铸造局见今向记煮海铸山铁器坊就你的。”不见古因仄言语又道：“我晓得生铁买卖关乎屯兵营生死存亡，你敢恶我屯兵营不活，你恶初枔不过恶一时，屯兵营却得活。”

古因仄心头一怔，暗赞面前小娘子好头脑，旋即趾高气扬来，这等枯树开花好时节那里去寻，便道：“饭后我就请人选定吉日，往向府拜亲！”

妇人出厅看视，见一个面色僵硬，一个惴惴不安，说道：“甚事饭后再说就误了奠基立国，还洪水淹了祖庙！”

向阳花上前依偎着老娘道：“这厮为是屯兵营生存要登门拜亲，我正犹豫不决。”

妇人蹙着眉头道：“做甚犹豫不决！老娘替你应承了，肯！”

向阳花可怜楚楚道：“却是这厮勒逼我的，我本来不肯。”

妇人扒开向阳花手臂，推在一旁道：“十殿阎罗王你哄那一殿阎罗王玩耍嘞？那一殿阎罗王也不好哄，先滚回阁儿里吃饭！”兀自入了阁儿里。

宴会尽是好酒好菜，众人那问碗深盘浅，只是敞开胸怀吃。酒兴处，朱怀唤来粉头唱一曲，唱的是：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唱得凄婉，众人听得伤怀，朱怀打赏了粉头，便不教唱了。粉头退出厅又吃几巡酒便散了。

朱怀要算还酒菜钱，侯喜指着柜前晓示道：“侯家安隆酒楼虽微却挑得起‘行信’二字旗帜，今番不问钱多银少，分文不取，伏望老少主家和各位桩主、贵客，时常看顾小店静僻处。”

朱怀没奈何，感过侯店家，出来店外，要古因仄明早到店里商量买卖事务，便相别向昌茂人等，等向昌茂人等去了兀自也走了。

古因仄几个回来窝窝棚，如鲠在喉，楞在那里都无言语。大嫂将来茶水，教几个坐了吃茶。

初枔沉着脸垂着眉与古因仄道：“你们男女在阁外面龌龊，我原本要出去周全你们两个，只是古因盈摁住不肯。”

古因盈道：“我几时摁住你不肯了？”

古因仄道：“苦也。”

就有小儿口渴来到近前捧了茶便饮，不是一个却是三五个。大嫂喝一声，小儿丢下茶碗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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