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57 章（旧版）

华根林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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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颜和达出来衙门，石阶下早备好鞍马，引十数带刀军士一路纵马西去。

恰好向泰平来到县前，见得个个带刀，人人强悍，心里惴惴不安，望一刻十数乘骑转身离了县衙。

向阳花来到南城门，等一刻冬其升打马也来，便教钱老爹出城奔军器局去。

十里路程走过三二里，来到一处破门前，一周回矮墙又残缺。向阳花晓得这处屠宰坊，此前来过一回，血腥不忍看视，便是剥狗皮那惨叫声教人不寒而栗，说是这般活剥奓毛狗剥得皮最好。又因这处牲口多者来路不明，一班狠人门前站着，只要牲口一条腿进门，由你是谁只认牵牲口的人说话，便是失主后面拽着尾也拿钱来赎。不问狗猪鸡鸭还驴骡牛羊，官不管，吏不问，时常闹出命案来。向昌茂十一二岁来此做个送肉的学徒，十六那年便走出屠宰坊成亲，惠民街上开店过活。

钱老爹驾着车兜个大宽转来到军器局门前，向阳花跳下马车指着军器局大门问冬其升：“这处甚么地方？”

冬其升滚下马来道：“原是老城军器铸造局。”

向阳花道：“一年前易主，如今是民间铁器坊。”

冬其升睃一眼向阳花，不知何故道：“县衙文书记载，老城县治军器铸造局砌造于咸淳二年，占地三百余亩，铸造长短刀、火器、枪、弓、箭等各式军器，县丞属下，大小头目、工匠一千七百余人，年造军器十余万件，运往西北各屯兵营、禁兵和州县土兵、厢兵。”

向阳花道：“县衙还有文书存照，军器局为因所造军器且无去处，官家无钱为继，以十万两白银市卖向阳花用作铁器坊，铸造民用器具，所得银两除俵散工匠之外，筑城固垣，招贤募士，抵御敌寇。两无异说，各持印信文书，以为执凭，宋端平元年三月三日。”

冬其升失口叫道：“甚么！”

向阳花道：“五日内将军器局买卖一应文书把我手上，要钱不得，要命一条。”扭身上了马车教钱老爹掉转车头，旧路返回城里。

冬其升看着马车远去，恰如三魂出窍，七魄离体，一时懵在那里，罔知所措。等一时，渐渐定下神来，就军器局门前踅无数来回，便牵了马往城里走去，路过屠坊时买了半腔羊缚在马上，卖肉的屠夫只收了几个铜钱，脸上堆着笑又送了一套驴秽根，说是官吏都喜这个，一并布袋装了缚在马上。

冬其升出了屠宰坊一路上且惊又喜还忧，惊的是向阳花佛如天降，活脱脱地就在眼前，说话天籁似的那般曼妙。喜的是向阳花把话“要钱不得，要命一条”，且说这“命”有“死命”与“活命”之别，我如何肯害他性命？“要命一条”分明是肯嫁我。忧的是如何伪造军器局买卖一应文书，主管军器局的吏员早不知去向，器械、关支、虚耗等都是前吏员登记造册的字迹，难临摹得十分象，最难的还是前县官印，早被兀颜和达封存在库里，如何得手？美人伤身又伤神，不假。

冬其升这般暗忖着回来到县衙，将马拴在后槽，提了羊腔、驴秽要去后堂，当直铺兵唤了冬其升住脚，告禀道：“早时一对男女来找爷，说知道县尉老爷和三衙内冬其望消息，不及小人问得详细，兀颜和达县尹出来县堂，把那男女吓得走了。”

冬其升吃了一惊道：“那男女甚么模样？往那里走了？”

那铺兵道：“男的身材长大，一体土灰衣服，不似闲汉不似商人也不似公人。女的模样不十分俊俏，衣服打扮不象有钱人又不象穷人，与那小哥挨得紧怕是个新妇。小的教那男女改日来访。”

冬其升就把手里羊腔和驴秽与铺兵，道了谢匆匆下来石阶，一径奔来县前巷串里，那里有甚么铺兵说的男女，便在巷串里寻找起来。

龚三横和古因盈两个来到惠民街，这里繁华不是他们安身之地，又恐早晚厮撞着向府人，不便当。

古因盈要望城东找个僻静的旅店住下，道：“离向府远些不也好么？”

二人一径奔来城东地面。

城东地面本是丐者、破落户、逃荒、作奸犯科的聚集处，时常蛆虫满地，蝇蚊漫天，树宿昏鸦，纳蛇窝鼠，直是污秽处，藏得犯罪人。两个看时，傍着墙垣一溜窝窝棚被雪覆盖着，棚里棚外叫嚣声骂娘声打闹声不绝于耳，多者破衣烂裳，蓬头垢面。

古因盈道：“这便是金银铺地，米烂陈仓，公子跨骏马，佳人倚轩窗的老城么？”

龚三横放眼眺去道：“还不如屯兵营马厩。”

走一时，古因盈住脚道：“铁实敦他们或许藏身在此。”

说犹未了，就听得身后有妇人叫唤古因盈、龚三横，两个转身寻声望去，那叫声只在不远处，飘忽忽，莾苍苍，淹没在喧嚣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