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壁彤芒
第七章 苦女墓铭（旧版）

“哦！看将不出，老夫眼拙。不知贵嫔得遇何等神圣？不足二年竟可聚气成风。”老者眼中确有惊诧。

黛姬笑曰：“玄宗大神。”

老者又笑，说道：“虽闻所未闻，但不敢疑。不知贵嫔可否告知出逃根由？在下炼狐。”

黛姬又斟一杯，说道：“猜出来了。但院主可知道识我身份者下场？”

炼狐笑而摇头，满面慈祥，劝到：“陛下想见你，还是随老夫回朝吧。”

黛姬饮下酒水，说道：“还是少些冤鬼吧。”

“只老夫一人。”炼狐说罢微笑转身，率先出门。

城外旷野，黛姬与炼狐相距百丈，炼狐说：“贵嫔出剑吧。”

黛姬面无表情：“传说院主的银狐链可锁蛟龙，小女子只出七剑如何？”

“呵呵，好。”炼狐一抖宽袖，两道白光呈弧线劲射而出。

待链尖距身咫尺，黛姬剑锋一横，只听“叮”的一声铮鸣，双链都被长剑拨回。虽鸣响不大，但周围几块青石却应声而裂。

“不错！果真厉害。老夫纵横江湖几十载，首遇一剑拨双链者，贵嫔举世称奇。看链！”炼狐腾空飘起，缠手一推，一片薄云盈身环绕，两条白龙舞爪来袭。

黛姬仍不慌不忙，长剑自上而下一挥，一道青虹随身形升空，继而一旋，亮光闪处，两条白龙齐腰而断。

待两人先后落地，炼狐嘴角渗出鲜血。黛姬剑锋一指，说道：“三剑即可。”话音落处，风石剑尖只距炼狐咽喉半尺。

其速出神，炼狐惊骇发颤，想躲已来不及。万钧之际，一束银光劲扫而至，黛姬跃身一躲，炼狐捡了一命。

“哦？左公公…”冷汗盈额的炼狐冲五丈外的身影一抱拳，继尔猛咳两口鲜血。

来人也是一老者，无须，银发，素衣，肘搭浮尘。

显然黛姬对银发老者并不陌生，开口说道：“左公公，大乾两位顶级高手聚齐，真看得起小女子。”

左公公弯腰施礼，口称：“给贵嫔请安，老奴左至右有礼了。”

黛姬并不废话，轻蔑炼狐一眼，对老太监说道：“出招吧，看来要凑够七剑了。”

但老太监左至右却礼数周全，又一哈腰，抱尘开口：“贵嫔容禀，老奴有话要说。”

“请。把后事也一遭交待了吧。”黛姬漠然间微眯灵眸，面巾纹丝未动。

左至右说道：“陛下派老奴赶来只为两件事，一怕贵嫔遭妖人胁持，若真如此，老奴便与炼狐院主联手搭救，回得宫廷，君仍不弃。二是若真遇贵嫔，无论生死，皆求出贵嫔潜逃之由，还请贵嫔成全。”

黛姬道：“乾君知是我吗？”

“不知，想也不敢想。只猜苦女崖惨案应与贵嫔有关。不瞒贵嫔，若不是老奴先亲耳听、后亲眼看，老奴也至死不信。”

黛姬美目半眯，喃喃自语：“这便好，仍无人知。”言毕飘身而起，长剑一划，青虹劲闪，呈两路罩向二人。

炼狐已伤，面对神鬼之袭，挡与逃皆不成，只有等死。左公公虽说以九段身手可匹敌数合，但自顾尚可，若说救人，已是万难。可是，令黛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眼看剑虹毙敌的瞬间，一道刺目彤芒从左公公掌中射出，黛姬立感周身发软，真力顿泄，如万针穿心般刺痛。她收剑急退，一闪便跃后五十丈，还未睁眼，便感劲风来袭，急又退跃。接连三跃，才稍感芒刺渐轻，觑眼一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疾速扑来……

此时已无恋战之力，黛姬提满气力疾速闪跃，奔的是苦女崖方向。

后面两个身影穷追不舍，黛姬极力闪跃仍越追越近，就在她胸闷气短已近不支之际，崖头终在眼前。只需跳下涧谷，便能性命无忧。但身后可是两位九段高手，纵使一位受伤，飞跃起来仍是不逊的，哪能容得黛姬继续前逃。最后一跃，黛姬拼了死力，飘起之时余光一瞟，却见鞋碗冢前立一青年，衣素衫粗，身旁还戳着一头懒驴。虽未见正脸，亦无须计较身形，冢前默立者还能何人？即便逃命，黛姬也不想再与情深义重的狗哥失之交臂，何况强敌来袭，见者焉能得生？她收力一沉，脚尖点地，伸右臂拉住青年手腕，急喝一声：“狗哥快随我走！”

若无这一拽一喝，青年连人已近身都浑然不觉，可见九段身法如电。青年一惊，回头竟见陌生蒙面男子，只是声音清亮，似有些熟。张口间一眼瞥见男子右腕那朵烂桃花，失声嚷道：“鸡弟是你？”

但声刚脱口，裘蛟却见鸡弟背后一道劲光袭来，急境之下他想也未想，猛一旋体，挺胸挡了上去。只听噗的一声，一缕尘丝劲透胸背，唰的一下，浑着血光被甩落悬崖。

黛姬一见，急悲攻心，刚欲伸手去救，背后猛挨一掌，震得心肺俱裂，狂喷鲜血，直坠涧底……

若无裘蛟舍命相救，黛姬必被尘丝穿胸破腹。但相差五丈下坠之时，二人是深情对望过的。

望着涧底先后腾起的两朵水花，老太监左至右冷冷说道：“狗哥中我千丝尘穿膛烂腹，鸡弟中我震天掌骨断筋折，加之涧深浪急，二者无一能活。炼狐院主，你我回朝复旨吧！”

“诚谢公公救命之恩，多亏这刺妖镜啊！看来黛美人果然偶获魅术邪功，除了一害呀！只是未得逃嫔根由，微憾矣！”

“嗨，或许这生来就是个迷吧。”

……………………

但大乾帝国的两位顶级高手都失算了，黛姬落水后径入涧底，抬头一望，狗哥正沉于水屏之上，其凝眉闭眼，周遭涧水正在变红。

但狗哥面容却与先前的叫花子大相径庭，纵毫无生迹，仍是俊逸堂堂。

黛姬嚎啕大哭，腔血连喷数口，昏厥过去。

待她醒来，发觉气顺不少，踉跄爬起，急望水屏，狗哥尸首不见了。

黛美人顾不得伤重虚弱，顺着幻阶急奔而上，但刚触水屏便撞得跌倒，再次眼前昏黑。在昏迷之际，脑海只一念头，狗哥尸身必被涧谷恶鱼撕吞了。

或许三日、五日，黛姬再次醒来，摸摸胸腹，伤已不重，原来涧底自有愈伤灵气。但一想狗哥每遇险情皆挺身相救，如今终为自己而亡，黛美人柔心顿软，再次失声嚎啕，真有一死永陪狗哥之心。哭罢，她抬头望着涧中漫弋的闲鱼，凝声道：“狗哥，小妹定为你报仇！”

但泪尽气平后一想，老太监手持之器甚邪，彤光一照便万针猛刺，何物乎？黛姬眉头紧锁，满心焦迫。思来想去，前路且走且看，先给狗哥立个空冢祭奠才是。于是黛姬冲屏出水，谨慎四望，未见伏敌，亦未见其他，涧浪依旧，水畔足迹寥寥。无须说，非三段身手下崖都难，足迹定是乾国密查高手遗留。待踏幻梯登至崖顶，细闻之下仍无人声，却见鞋碗冢前立一木碑。

黛姬忽地一震，抚胸凝眉，趋步靠近。见木碑简糙，上刻大篆墓铭及十二行小楷。

墓铭提：义弟鸡仔之墓。落款：兄，狗娃。

小楷写：

悼弟一年忽得见，不想一瞬又诀别。

涧底鱼虾皆拜遍，未见兄弟半缕魂。

当初跪地发毒誓，挡完柴刀挡拂尘。

可怜兄长甘做鬼，亦未携弟共为人。

不知与贼结何怨，穷追不舍迫渊临。

为兄哪怕裸白趾，终为义弟把仇寻。

读毕，黛姬热泪涓流，但面颊却泛起满幸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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