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南方农村。
“爸,你真不同意这门婚事?”
李承平抬起头,看向儿子。
儿子今年刚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硬朗,像是年轻的自己。
这让李承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儿子李世文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突然。
脑海中出现一股信息流,像是一枚炸弹爆炸,瞬间让李承平知道自己重生了。
这一刻,李承平看着儿子,眼里的泪光差点没绷住。
早年丧父,青年丧妻,中年丧子。
简单几句就足以概括自己满是遗憾的前半生。
深吸口气后,李承平既对这重生感到幸运,也感到满足。
狠狠的忍住了泪腺的奔溃,毕竟眼前这会,自己应该是四十四了。
年近半百的老子在儿子面前哭?算什么事!
察觉自己手里握着杆旱烟枪,李承平狠狠嘬了一口压压惊。
吸——
几十年没再尝过的辣口,让李承平呛出了眼泪鼻涕来。
“咳咳咳——”
“爸,别激动!”儿子李世文站起来,拍了拍,顺了顺老子的后背。
李承平摆了摆手,“毛巾。”
儿子乖乖去取毛巾,递了过来。
李承平擦了把脸。
看向有些心切的儿子,他压着手说:“坐下说。”
“好好!”
李承平道:“爸确实不同意。”
话头说完,李承平的思绪就飘远了。
儿子当时去世,和这亲家脱不开干系。
当年李承平也是最后不同意。
但架不住儿子看对眼。
软磨硬泡之下,李承平最终答应了。
这辈子?
李承平为了儿子,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
李世文一听,顿时急眼,像跟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跶起来。
“爸!”
“你怎么出尔反尔?”
李承平一瞪:“这怎么叫出尔反尔?”
“坐!”
李世文闻言一脸的不乐意,坐下抱怨道:“早要不同意,打相识你不说,吃亲家饭你不说。”
“偏偏到彩礼都说好了,临门一脚你不同意?”
“啧!”李承平压了两下手,“爸是不讲道理的人吗!”
李世文听得心里就犯嘀咕。
母亲去世得早,家里大事小事哪件不是李承平做主?
但这父亲,向来话不多,鲜少跟儿子女儿商量事。
想到这,李世文难免不快。
“爸,打小我就听你的话。”
“你说往西,我这当儿子的就没敢往东。”
“以前你上工,我上学还照顾弟弟妹妹。”
“后来考不上专,你让我跟你当学徒,在酱坊里我什么时候不是任劳任怨。”
李承平看了眼儿子,大抵也猜出了他的心思。
这大儿子今年二十一,往前都是老实听话的。
唯独是这次,难得忤逆了一次老子。
问题李承平知晓后来的事,眼下说什么都不可能同意。
但心理年龄上去了,处理的方式自然有变,李承平也决定跟儿子好好谈谈。
李承平不时点两下头,儿子李世文又接着道:“爸!前边你都推了两家,你替我把关,我心里感激,但事不过三吧?”
“这次叶家不说个理,我这说什么也不听了!”
“我都二十一了!”
李承平吁了口烟气,幽幽道:“老大啊,你是打小就让我放心的。”
“你妈走得早,世英、世武、世萍,没你懂事照顾,我这当爹的也得犯难。”
“爸知道你这些年给家里付出的多,也知道你该是时候成家。”
“你也先别急,叶家的事咱好好聊。我说的理,你要觉得不对,那大可随你!”
李世文一愣,语气也软下来,“行,爸你说。”
“世文,叶家要多少身价钱记得吧?”李承平问道。
李世文看了一眼过来,心虚的低头道:“嗯……六百。”
“二百斤粮,房间一个,桌椅床一套,一台缝纫机,两套新衣服……”
说完,见李承平只是连连点头也不说话,李世文心里憋得慌。
“爸……是这钱的事?”
李承平吁了口烟,“咱们家虽然人多,条件也不富裕,但凑合也是能齐备。”
“你爸这倒腾酱料的师傅,本事不大,一个月四十多,管你们吃喝拉撒,这些年也能剩点。”
“堂亲世侄多,我这六公面子拉下去,借个两三百总是可以的。”
李世文嘴张了张,家里情况他这当大哥的还能不知道?
大妹也快成年了,高中没上,给家里帮忙,离嫁人还要几年。
二弟今年初中马上要应试,平时成绩是挺好。
要能考上到高中,上学要几十里地,学费食宿要的不少。
小妹还是个瓜娃,倒是能打酱油和长身体的年纪。
这婚结得,不得把这个家榨干?
李世文是懂事人,心里能不亏欠就怪了。
李承平一瞧儿子的神情,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儿子老实明事理,但就是吃软不吃硬。
自己没像前世那样强硬反对,他反而能听进去。
李承平接着道:“缝纫机家里也有,还是跟你妈结婚留下的。”
“就是得跟大妹说,她回头没事踩不了布,心里难免有怨,还得给她找点别的做。”
“房间也好办,让世武过来跟我睡,腾一间单独给你也不是问题。”
“粮剩的不多,小弟小妹这会吃的快,等收了秋粮就好。”
李世文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
“爸……”
“我……”
李承平摆了摆手道:“瞧你这愁眉苦脸,我当家的没发愁,你还替我愁起来了?”
“难得爷俩掏心窝说两句,你比老子还像老子。”
李世文:“……”
李承平又嘬了口烟,慢慢适应了辣口,“钱也好,缝纫机也罢,房间口粮也算。”
“你早晚都得结婚,事肯定都是给你这当老大的先准备。”
李世文沉吟许久,“爸,那你的意思是?”
李承平直接道:“这事就不是家里条件的问题。”
“关键啊,咱们跟这叶家真要结亲,早晚闹不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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