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和他的破事
第一章 留守岁月（旧版）

第一章留守岁月

1984年春的一个夜晚，黄逸飞出生了。

黄逸飞乳名阿飞，一个来自广西的壮族老男孩。在他之前还有两个哥哥，老大77年，老二大他4岁。

在逸飞满月的前一天，阿公（他爷爷）特地给他看了回手相。那一天万里晴空，太阳高高挂，天空的云朵如无数鱼鳞状，一眼望去，景象甚是壮观。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大厅里。阿公摊开阿飞的两只手掌，慈蔼的双眼最终定格在逸飞的左手上，一番仔细端详，他的面色由欢快转向凝重的速度好比按下了快进键的花蕾，从绽放到枯萎，仅用了短短几秒钟。良久，他的嘴里终于蹦出来一段话：“逸飞是左撇子，还是标准的断掌，将来会惹出很多祸事，你们一定要好生教育”，飞爸和飞妈相继点了点头以认可并听从父辈的忠告。

在逸飞长到6个月大的时候，飞妈便将孩子托付给两个老人家照顾，自己启程回了在隔壁县镇安顿好久的新家，飞爸早在过满月的第二天已经赶去新家那边工作去了。新家在一个边防小镇上，小镇素有中国锰都之称，而这个边防小镇名叫锰镇，锰镇盛产锰矿，这给周边的乡镇，乃至隔壁县的乡镇的居民带来了工作机会，飞爸便是其中一员，同时期里，国家还分配了一些知青下乡参与当地的建设，有从广西其他地级市调过来的，也有其他省份少量调过来的。

早在逸飞出生的第二天，他爸和他爷爷有过那么一段对话。父子两人坐在前门两侧的椅子上。时值晌午，飞爸准备吃过午饭后即将启程回到工作岗位，行李早已收拾好，放在客厅的木沙发上。

“孩子生下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个办法”

“还不知道，前阵子单位里有人被抓了，处罚还没下来”，飞爸在回答时候，双手交叉，整个人在椅子上前后晃了晃，两眼望着远方的树林。

飞爷爷从右边兜里抽出一只白色塑料袋，取出三件套：烟丝、烟纸和火柴盒，他卷好卷烟，从火柴盒里取了根火柴，默默的划开火，点着卷烟，接着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半许，浓浓的烟气从鼻孔里喷了出来飘荡在空气中，说道：“现在政策抓的紧，你要不先把孩子藏老家里，我帮你照看吧，等政策有变动，你再抱回去”。

“行吧”

“谢谢爸”。

逸飞是个超生的娃，当下计划生育越抓越紧，怀了孕的，拉去打掉，已经偷偷生了的，但凡抓到了必将往死里罚，1982年是计划生育的分水岭，在此之前是少生优生，逸飞二哥也就没有列入超生罚款，而此之后变成只生一个好，逸飞不幸中奖。

逸飞在老家里一呆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里，逸飞干了许多出格事，个别如下：

阿公搂着他吃饭喝酒的时候，他会用尚未伸直的小手打翻他爷爷的瓷碗，将碗里的酒洒在地上，他得意的拍着小手，惹得阿公大声呵斥，当下阿飞嚎啕大哭，阿婆见状，一把从阿公怀里夺了逸飞，反过来呵斥：“老头子，娃不懂事，你这样会吓到娃的！”

他还会肆无忌惮的在他三叔怀里哦嘘嘘，他以为三叔会呵斥他，谁想这行为会逗得他三叔哈哈大笑，从此，他便和三叔异常亲近。

吃饭的时候，逸飞会一把抓出碗里的米饭，扔到桌子上，一个劲的拍打米饭，还呵呵呵的开怀大笑，阿公见状，自然是一声呵斥，吓的他抿着小嘴不敢做声，在他的潜意识里，阿公是家里所有成员中，最具威严的人，只要阿公一个眼神，逸飞立马停止任何动作，生怕爷爷一口把他活吞了，但这威严也有失灵的时候。

逸飞会三天两头欺负他的堂妹逸梅（三叔的女儿，仅小逸飞半岁），有回逸梅在吃花生，他想把逸梅的花生抢过来吃，逸梅不给，他狠狠的一把抓住逸梅的衣服，咿咿呀呀的抢花生，逸梅吓得嚎啕大哭。不过别人欺负他堂妹，他就不客气了，他会用小手挠对方，用牙狠狠咬住对方，尽管那排嫩牙还没长整齐；他会嚷嚷着：“谁敢动我妹妹，就咬死他”，而当时，他还在牙牙学语，嚷了半天，别人才听明白。

逸飞还会和狗打架。有一回阿公搂着他到亲戚家里吃酒席，广西有个传统，那就是喝酒必猜码，据说兄弟省广东也有这个传统。在当地，饭桌分为三类桌，男人们坐一桌，因为他们要喝酒车大炮，而女人们坐另一桌，孩子们和不喝酒的老人家同坐一桌。亲戚家里养有一条大黄狗，那大黄狗或跑到桌底下，或待到旁边等待人类丢弃的骨头，它逮住一块骨头溜到门边上趴着，心满意足的啃食果腹。

正所谓吃饱了撑的人会到处找茬，逸飞亦是如此，他看到黄狗正趴在门边啃食骨头，便好奇的跑过去挑逗黄狗，可这一逗却把动物护食的本能彻底激活，面对来犯者，黄狗龇牙咧嘴警告逸飞：“再靠近我会咬你，你这无知的人类幼崽”，逸飞可不管黄狗的警告，关键是人类也听不懂狗的语言，他屁颠屁颠的上前拍打黄狗，狗恼羞成怒，当下“汪汪”两声，随即咬了过去，狗牙落在逸飞的衣袖上磨了两下便收了口，它不敢下死口，逸飞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抓起狗耳朵就咬。黄狗憋屈的嗷嗷大叫，却不敢反抗，因为狗知道，一旦下了口，狗命难保，再委屈也得忍。旁边的亲戚们先后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众人愣是惊出了冷汗。

“飞啊，等下狗把你咬死的，懂不？”小婶子惊呼道。

逸飞的大堂哥逸华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他，顺势赶开黄狗。说出了不知是褒是贬的话：“飞啊，你好厉害啊，敢去咬狗”。

逸飞非但没有被惊吓到，反而搂着逸华的脖子呵呵的笑着，在他看来，只要他认为没有危险的，就是安全的，只要觉得安全的，一律放胆的玩。

此外，逸飞还有极具破坏的一面。在他两半岁那会，一个临近中午，逸飞肚子呱呱乱叫，他饿了，饥饿触发了他本能的觅食行为，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了碗柜上的菜篮子，篮子里的青菜叶子依稀可见，他推着椅子并爬上了椅子，够着碗柜上的菜篮往外一推，篮子哗的一下打翻在地上，里头的青菜抛洒一地，逸飞兴高采烈的跳下椅子，捡起生青菜往嘴里送……

当两位老人在外面忙活回来，打开门栏定睛一看，屋内的景象着实让两老大吃一惊，屋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残缺不全的青菜杆子，几张木头凳子东倒西歪，木沙发上的物件洒落一地，灶台上的储油罐已舀去大半，灶台上，地上尽是白花花的猪油膏子，庆幸的是碗柜是锁着的，里头的碗筷完好无损。两老寻着踪迹近了房间，房间里床上的毯子被拉扯到地上，他们的孙子正躺在毯子里头呼呼大睡。

最出格的则是逸飞临近3岁那会干的事情,这是已经具备辨明是非的人所明白的坏事，但对于人类幼崽而言，他并不知道什么好，什么是坏。

那个下午，逸飞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兴奋之余，便跑到鸡窝里头去赶鸡。那鸡妈妈正护着小鸡休息，逸飞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好家伙，鸡妈妈感觉有危险降临，咯咯咯的叫着，起身护着身下的小鸡们，警告来犯者；可逸飞没管这些，他不知道什么叫危险，鸡妈妈朝着他一顿猛啄，怎奈逸飞衣服穿的忒厚，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鸡妈妈越愤怒，他越开心，他逮到一只小鸡，用手拧断小鸡的脖子，洋洋得意之余，还追着鸡妈妈打，那鸡妈妈当即吓得到处乱串，此时鸡妈妈内心正在窜出一万个悲伤：“儿啊，你死的好惨，妈想给你报仇，怎奈眼前这个人类幼崽太过彪悍！”“……儿啊，对不住了，娘先躲为敬，咱再找机会给你报仇！”

逸飞抓着被扭断脖子的小鸡赶着鸡妈妈，一路跑到客厅，不想撞到了他的克星，他的爷爷！阿公用惊诧的眼神审视着这个爱闯祸的娃，他注意到孙子的左手上抓着一只被扭断了脖子的小鸡，“啊……呀！”，阿公气不打一处来，这孙子是反了天了，居然虐杀小动物，这时候不若及时纠正这娃，将来必定会闯下大祸。“阿飞！你干什么你！？”阿公吼了一声，顺势夺了逸飞手里的小鸡，被夺了手里的小鸡的娃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巨雷般的吼声吓得呜哇哇的哭了起来，正在烧饭的阿婆听到了哭声，赶忙跑了出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阿公正寻思如何教育孙子，却被他女人抢先呵斥：“老头子，你又吓孩子了是不？”

“看看你孙子干的好事！”说罢，阿公摊开手让阿婆看看这已经被扭断了脖子的小鸡，那小鸡已经呜呼哀哉，见它祖宗去了。

“我的天！”阿婆不觉惊了一下：“阿飞啊，你怎么这么调皮，小鸡是有生命的，你扭了头，小鸡就死了呀，以后不能这样做了”，说罢，正准备抱起还在嚎啕大哭的孙子，却被阿公制止了，逸飞没能等到抱抱，自己主动找他奶奶大腿抱去了，阿公再次吓止，这让逸飞哭得更凶。这可让他奶奶一个疼的哟。

“老头子，小孩是做错事了，但是3岁的娃他知道这是坏事吗，你敢说你小时候没做过错事？”，所谓一物降一物，能降得住阿公的，就只有逸飞他奶奶，说罢，阿婆抱起孙子进了厨房烧饭去了。

这让阿公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愤怒值犹如一路高歌猛进的股票突然熔断暴跌般，直降冰点，态度瞬间缓和了不少。人类在3岁以前，其大脑只会优先学习并记住与生存相关的基本技能，比如吃饭，说话，睡觉，走路；对于什么是杀戮，什么是死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哪怕递给他一颗手雷，告诉他拉开保险会有精彩纷呈的烟花绽放，他一定会开心的照做不误，而大人正确的做法，是尽自己所能敦敦教诲孩子，纠正孩子，引导孩子走向正道。

阿婆拉扯着一边哭哭啼啼的孙子走向厨房，一边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孙子：

“乖孙子，小鸡的头一旦被扭下来，小鸡就会死了，就跟你的头一样，拧断了，就死掉了，你就不能开开心心和婆在一起了”。

“哦，那什么是死啊？”

“死就是没有了生命，没了生命就不能吃好多好多饭，不能开开心心的玩了。”

“哦，婆，我懂了”

“记住了，以后不管是小鸡还是其它小动物，都不能拧断它们的头。”

“记住了，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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