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神京有一百零八个坊市。
长安县下辖五十四坊,蓝田县与万年县各分二十七坊。
三大京县中,万年县的底子最差。
东城和西城居住的是富贵豪门。
皇城坐落在北城,延伸到中心区。
唯有南城,住的多是平民和商贾。
而万年县下辖的二十七坊,有大半都在城南老区。
京城之外还有六六三十六个里,也就是三十六个村子,也属于万年县治下。
贾珠领了官凭、官服和官印,即日就要去万年县衙上任。
当然,不能急。
按照规矩,新官上任前,要留三五天给上一任的主官收拾手尾。
别的不说,官员调任前肯定要把往日的假账错账都给圆上,否则会留下把柄和隐患。
贾珠托病在府中修养,硬是等到病假结束才走马上任。
交接政务时,前任的罗县令相当客气,不停的夸赞贾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往后可以多多走动。
一口一个老哥,一口一个贤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世代交好,关系有多铁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
罗县令也算的上高升,去北地担任巡铁御史,盐铁相关的职位都是肥缺,前程远大。
贾珠恭敬的将人送走,才在六曹各部和捕快衙役的簇拥下走进县衙后堂。
“崔府后院的葡萄架倒了,老头子红着眼跑去大明宫叩阙,在太上皇跟前哭的稀里哗啦。”
崔颢肥胖的身躯塞满了太师椅,简单的一句话,将两人官职的由来诉说的一清二楚。
御赐食材中的毒,不是出自崔侍郎的手笔。
恰恰相反,他也倒了霉。
得知自己的两儿子差点被一锅汤送走,崔府正院的管家太太彻底爆发了,多年修养一朝丧尽,对崔侍郎连抓带挠,哭闹不休。
帝国财相的脸上多出好几道血痕,笑称是后院葡萄架倒了被刮伤的。
隔日,崔侍郎就去宫中叩阙。
不找景泰帝,而是去寻太上皇。
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直言有罪,求太上皇治罪。
食材本来是供给景泰帝享用的,暗中投毒的能是谁?
万一景泰帝驾崩,谁受益最大?
首推太上皇,次选年幼的皇室亲王。
崔侍郎的思路很清晰:要么是你动的手,要么是你的儿子们动的手,这锅你不得不背!
皇家内斗我不管,但不能祸及我儿子!
崔家三代人都是国朝财相,功劳苦劳都占全了,底气足胆子大,要太上皇给个说法。
再接着,景泰帝走进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
最后,贾珠成为万年县令,崔颢任万年县丞。
“主薄呢?县尉呢?”
贾珠不想打听太上皇和景泰帝的斗法过程,好处已拿到手,其余的都不重要。
新官上任,首先要统一管理层的意见。
敲打也好,拉拢也罢,齐心协力办事儿才能出成绩。
县衙四巨头:县令、县丞、主薄、县尉,排除崔颢,还有另外两人没有到场。
“下马威?”贾珠心里有些不痛快,“看来,县衙里有坏人呐!”
崔颢来的早,他知道的情况更多:“刘主薄今年考评上上等,升任徐州别驾,已经赶去上任。马县尉调去了长安县,算是升了半级。”
“合着,一个老人都没给我们留?”
贾珠都快被气笑了。
万年县底子再差,也是三大京县之一,治下有三十多万百姓。
现在,福祉祸患都牵在二十郎当岁的贾珠和崔颢身上。
手握大权,无人干涉,确实爽。
但是,掌权需要一个过程。
没有辅官从旁协助,想弄清治下的情况,需要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和时间。
林如海空降为扬州巡盐御史时的困境,此时此刻也摆在贾珠面前。
“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主薄和县尉,是让我们自己提拔举荐,还是等着吏部空降?”贾珠端着茶水猛灌三杯,偏头看向崔颢。
“县主薄是空降的,也是今天到任,听说很年轻,暂时还不清楚是哪家的子弟。”
崔颢也面露愁容,唉声叹气:“县尉可以由我们举荐。老头子暗示过了,让我们放手去干,尽快做出成绩,才能坐稳位子。”
好嘛!
县衙四巨头,有三个勋贵世家子弟,还都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被这样的班底管理着,万年县治下的百姓,何其无辜?
“陛下——威武!”
贾珠憋了半天,才吐出四个字。
简直胡闹!
荒唐!
偌大的万年县,交给几人折腾,就不怕弄出烂摊子来不好收拾?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新官上任先烧三把火立立威,琢磨琢磨这火该烧在哪里。”
崔颢从怀里掏出几片牛肉塞进嘴里,含糊道:“底下的小吏惯会阳奉阴违,不竖起威严,什么事儿都会被他们干砸。
站稳脚跟才是头等的大事儿,你得细细思量。
送你四个字——恩威并施。”
贾珠淡淡的道:“这些天我也没闲着,心里已有谋算。衙门账上清洁溜溜的,总要有人出点血。库房没银子,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崔颢正待询问,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连忙闭嘴。
“下官万年县新任主薄种事丰,拜见县尊,拜见县丞。”
魁梧的壮汉走进门来,执礼甚是恭敬。
“种——主薄?”
因为太过惊讶,贾珠都失去了表情管控,嘴角不停抽搐。
主薄是文职。
来人身高超过贾珠,体宽超过崔颢,放在军中绝对是一员猛将!
种事丰憨厚的点头,还摸了摸后脑勺,表现得有些拘谨。
不过,贾珠和崔颢的注意力,却被他身后探出的小脑袋瓜吸引了。
“臣贾珠(崔颢)拜见太子殿下——”
一身锦绣袍服,头戴明珠的少年,正是当朝储君,东宫太子,李彻。
“贾探花,崔榜眼,快快请起。”
太子彻让开身子,抱拳躬身,“弟子李彻,见过两位师傅。父皇已下口谕,让我跟随在两位师傅身边学习一段时间。”
闻言,贾珠偏头看向崔颢,眼中有浓浓的后悔。
崔颢回以眼色:现在咱们溜回翰林院熬资历,还来的及吗?
太子近臣不好当。
而从以往接收到的消息看,太子彻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嫡系皇子并非只有太子彻一人,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呢!
有太上皇禅位的先例在,等到景泰帝年老后应该也会选择禅位。
既然如此,太子越是年幼,越能延迟景泰帝禅位的时间。
皇家嫡长子李彻的储君之位很难稳住。
这是一条比先太子更破的船!
“父皇说,让我跟着种师傅学农桑,只要埋头农事三十年,就把皇位让给我。”
太子彻察觉到两人表情有异,先给两位新师傅吃一颗定心丸,又躬腰拜下:“父皇还说,想坐稳皇位,单单关注农事还不够,需要学些阴谋算计,懂些财富流转的道理。请两位师傅不吝赐教——”
贾珠和崔颢黑着脸互看:阴谋算计,你教?
如此口无遮拦的太子,怎么可能顺利登基?
“崔侍郎误我——”
“老头子坑我——”
两人心中的念头,难得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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