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一生
第八十一章 死神的镰刀砍偏了（8）（旧版）

蒋志威的供词正好遥相呼应了刘国富的供述。他对专案组说：“这小子一进来，值班管教就偷偷告诉当时的班长严枫，说这小子可能还有余案没撂，让严枫注点儿意！结果严枫整天念经拜佛的，没当回事儿！我倒是上心了，如果真能整出有价值的大案线索，弄不好可以救我的命。于是，我就把自己家存的衣服、吃喝都拿出来笼络他。久而久之，这小子挺感激我，跟我无话不谈。而且，他还是个快嘴子，估计也无所顾忌，啥都往出白话。男人都爱吹个牛，满嘴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的牛逼片段。当他第一回提到在一次午夜盗窃时，曾经看见女人裆下还夹着纸巾，最后只抢了一条半的金项链，我就警觉了，开始有事儿没事儿往这个案子上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最后我拿出了绝招，把严枫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偷藏的半瓶酒给他喝了，这小子也是个酒疯子，借着酒劲儿，一股脑把这个案子全抖落个干净，我甚至连案发的具体地点和时间都套出来了，这才向政府举报揭发的。”

这可是个万人瞩目的大案，丝毫疏忽不得啊，两个人的口供虽然对上了，但专案组也不敢掉以轻心，又着重调查了一下蒋家人和刘国富家人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然后又缜密地侦查两家人是否发生过财物纠葛。当这一切都被否定之后，专案组向上级呈报了调查结果，确认了这件举报案丝毫没有作弊行为，完完全全的合理合法。

其实，对于这个案子，蒋志威心里是最有底的。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现在木已成舟，无论怎么说，到目前为止，这个线索都是自己空手套来的，只有良心摆在中间。

于此，魏、黄两家的嘴巴也被铁铮铮的事实堵了个严严实实。蒋志威的重大立功成立，经最高法核准，决定撤销原判决，把蒋志威改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被判处死缓的罪犯，如果在判决书生效之后的两年内没犯新罪，就将依法改为无期徒刑。只要别发生万一当中的万一，命肯定是保住了。

接到死缓判决书时，蒋志威自言自语地感叹：“他妈的！死神的镰刀砍偏了！”

同时，那戴了一年之久的铁镣终于离开了他的脚脖，他险些没飞起来，当时就不会走路了，迈哪只脚都觉得直接能上墙。他不禁感叹，原来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就是这样练成的！

死里逃生总是让人加倍珍惜生命的来之不易。但同时，更让他震撼的是这个生还奇迹的缔造者，回想这一幕幕的由来，他一下顿悟，这哪是人力可为的？简直就是菩萨显灵啊！在家属会见的当天，父母、兄长、凤姐、黎叔，还有七大姑、八大姨，总共来了三十多人，看守所破例让这些人都进了接见室，但蒋志威有感而泣的同时，最想见到的却不是这些血亲，而是那个差点儿为自己付出宝贵贞操的姑娘——欧阳若娴。

也许，来自陌生人的恩惠会让人们觉得格外的厚重。蒋志威刚刚安慰完母亲，就迫不及待地让凤姐接听隔着玻璃墙的话筒：“二妈，欧阳若娴怎么样了？她怎么没来？”

寻找目击证人的事情都是欧阳若娴和凤姐直接联络的，所以这个问题只能直接问她。凤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嗔怪地说道：“你小子有没有点良心，你老爸的身体都那么虚弱了！你还不赶紧跟老爷说几句，倒是先问起外人来，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呵呵……”

一句玩笑把一向和善的蒋老先生都逗乐了，他从凤姐手中接过话筒，慈爱地看着自己这个历经磨难的小儿子，笑呵呵地说道：“志威啊！欧阳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爸爸看不错人，她知道你没有危险之后，动身去甘肃筹建小学校去了。呵呵……爸爸和你妈妈还捐了一千万善款呢！呵呵……”

蒋志威急忙向父亲点头道谢。他明白，欧阳若娴要用牺牲贞操救自己的事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尊敬的姑娘啊！她的心灵像初开的雪莲般洁白，奋不顾身去救人都做得那样的安静从容，让善良像山溪一样静静的流淌。

与父亲说着话，蒋志威的心却被欧阳若娴感动得开始升温，继而发烫，泪水无法自持地涌出眼眶，蠕动间淹没了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吞噬了沉寂而又干净的目光。

不得不说，这个庞大富有的家族，没有智商偏低的人，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接见，所有人几乎都和蒋志威说过话了，却没有一个人提到要怎么报答刘国富的话题。尤其是父亲眼里流出的那种无言的理解，更让蒋志威明白，这个家族定然会知恩图报的，只是时机没到，一切都自有安排。

接见临近尾声时，母亲脸上的泪痕都快干涸了，所有人都无法避免地关注着下一个话题。这就相当于，在胜利欢呼声中盛开的花朵，总是容易被下一个现实难题所分泌的毒液浸染褪色。死是死不了了，但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等同于半生的漫长刑期啊！亲人们都隔着玻璃怜悯着这个突然间卷入命运魔潭的小伙子，那么灿烂的人生，却被“莫须有”的罪名一下击沉在谷底，上哪说理去呀！

就像梦一样，梦境越美好，折射的往往越是现实的残酷。原先做梦都想活，原因是死亡太残酷，现在做梦都想跟亲人一起回到幸福温暖的家，原因是漫长的铁窗太残酷。但现实不是梦，现实就是现实，扎针见血，曲终人散。家人一撤，蒋志威回到的仍是那个囚禁自己两年有余的监舍，总面积不过二十几平方米，同时存在的，还有二十几个一脸愁容的光头。

好在十天后，依照程序，他被投送到燕城第二监狱服刑，生活空间一下扩大了若干倍。只是临走时，仍然羁押在六号监舍的光头们百般不舍，因为这位“老大”的离开，预示着六号监舍的物质生活会一落千丈，相当于从2014年直接回到解放前。

同车被押送监狱的还有九个人，大家刑期长短不一，长的和蒋志威一样，是死缓，稍短一些的，有无期、二十五年、二十年、十八年……最短的那个十五年。这批罪犯没有十五年以下刑期的，因为他们被投送的这个燕城二监，是专门收押长刑犯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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