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一生
第六十七章 光头世界（24）（旧版）

等秋英苏醒过来时，刘国富正坐在炕边上抽烟，满脸满身都是血点子，跟一个巨型的七星瓢虫差不多。他脚下的地板上堆着几个编织袋，敦敦实实的，很饱满的样子。

看到这一切，秋英顿时明白了，耀武扬威的啃地皮已经被大卸八块，装在编织袋里了，满屋都弥漫着屠宰场的血腥味道儿。她吓坏了，怕稍有不慎就跟啃地皮一个下场，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战战兢兢地说：“国……国富，咋……咋办啊？”

刘国富用啃地皮的西装上衣擦拭着血迹斑斑的钢斧，蹙眉眯眼，斜叼烟嘴，吐出一口烟雾，慢腾腾地说：“一会儿我去处理尸块，你把屋子收拾干净。”

“好！好！好……”秋英点头如捣蒜，哆嗦着靠在墙边。

“可别想着报警，是你把他约来的，如果警察抓住我，我会说咱俩合谋杀的人。看见没？这斧头把上有你的指纹，是你没醒之前我摁上去的，无论如何你也脱不了干系。”

刘国富说完，眯着眼睛阴森森地盯着秋英，吓得她差点管刘国富叫爹，一个劲儿地点头应诺，“好！好！好！我不报警！不报警！肯定把屋子收拾干净。国富……你……你可千万不能杀我啊！”

“照我说的做，咱俩都没事儿！”刘国富扔掉烟头，用鞋尖碾了蹍，然后脱下血衣，和啃地皮的衣服一起装进另一个编织袋里，双手拎着两只编织袋出了门。

他的外套里面是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运动服，一滴血腥也没沾上。把四个大编织袋都装进啃地皮的凌志轿车后备箱之后，他又返回屋里，将啃地皮身上的手表、金项链、现金、手机都揣在自己身上，然后对已经开始咬着牙擦屋子的秋英说：“记住，明天该干嘛就干嘛，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干净的。”说完，转身出门……

刘国富改造一回也算具备点反侦察经验，他离开秋英家时顺手拿了把铁锹，开着啃地皮的轿车，选了四个地方把装尸块的编织袋埋了。然后又把装血衣的编织袋一把火烧了，将那把立下赫赫战功的钢斧往公路旁边的大水泡里一扔，开车直奔临县疾驶……

人作恶遭受惩罚是必然的，但贪婪更会拉近灭亡的距离。车子、手表、金项链都便宜出手了，问题就出在啃地皮那部价值万元的三星手机上。刘国富把手机卡拔出来扔了之后，他认为这部手机安全了，就把自己那部几百元的破玩意儿

一卖，然后将自己的手机卡插起三星卡槽里，大摇大摆地用了起来。

结果没到十天，他正在临县一个大型洗浴里蒸桑拿，警察神兵天降，将其捉拿归案。一天一夜的突审，在铁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低下头认罪，供出杀人现场，又指认埋尸地点。于此，这件杀人碎尸大案一举告破。

有钱也买不到教养，更买不到良知。刘国富一个刑满释放的农民，也比千亿豪门的黄柏强很多。他不但没往秋英身上栽赃，反而为她脱罪，连事前的小插曲都没向警方说，只交待自己跟踪啃地皮来到秋英家，正好看见机会来了，杀人属于临场发挥。这样定案后，秋英因为没报警，最多被指控包庇罪，判个三年两载的。

听完刘国富的故事，监舍内一片凄然，难过的不单单是蒋志威和严枫，每一个光头都被这样的人生惨剧所感染，就算有心理准备，大家也汗然这个不出奇的家伙有着可悲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经历，直至就寝铃声响起，大家都默不作声。

刘国富的苦难给蒋志威的冤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伙伴，出于同病相怜，当晚蒋志威没让刘国富睡在“沟里”，而是破格提拔，直接睡到了自己身边，第三铺。

被褥都是烫花丝绒制品，这是刘国富在法外都没有享受过的。而且，蒋志威还授予了他一个特权，告诉他香烟和火机就藏在自己的枕头下，如果睡不着，可以背着监控偷偷抽几口。这种待遇在层次分明的看守所里，可谓一步登天。

严枫对蒋志威的安排毫无异义。其实，许久以来，凭借各方面的实力，蒋志威才是六号监舍真正的老大。但他和严枫都是大度的人，而且相处又十分融洽，所以就没有进行权力洗牌，还是尊严枫为老大，只是两个人都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从此，两位老大吃剩下的好东西也分给刘国富一份，谁让大家都是必然会掉脑袋的短命兄弟呢！弄得刘国富非常不好意思，望向两位老大的每一个眼神，都感恩戴德。

人如果对脾气，气氛就会很舒畅，但也架不住命运的锋刃一寸一寸地近抵咽喉，每每谈笑的尾声，都是几个死刑犯的唉声叹息……

日子就这样过一天少一天地向后移动，蒋志威正挣扎在痛苦的濒死前奏中，突然，一丝可怕的生机像只怪鸟一样，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肩上。这天下午，临近下班之前，孟管教很反常地把蒋志威提到管教办公室，锁好房门之后，神神秘秘地对他说：“蒋少爷，来了个好消息，你快看看这个，看完我马上把它烧掉。”

蒋志威一惊，急忙接过孟管教递过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一篇娟秀的字体：

蒋志威：

告诉你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好消息，我和我的几十位学生经过大半年的寻找，终于找到了7月21日晚最后一个从案发现场离开的人。他是被害人魏乾坤的帮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警方控制的人，名叫王涛。我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通知你的家人和律师，因为这个人与我谈判的先决条件就是不能报警，他不想像其他参与者那样被判刑。现在我已经和他见过了一面，但他没有提出具体条件，只是告诉我，他见证了你阻止黄柏开枪杀人的事实，如果他出庭做证，案件将会有根本性的逆转。我极力恳求他伸张正义还你清白，他很犹豫，又很害怕。他说如果他出庭做证，魏家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公开露面，一是怕魏家人报复，二是怕被警方抓住判刑，三是怕得罪黄柏的家人。

目前，王涛隐匿在暗处，我无法联系到他，只能等待他联系我。他知道我是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我报警控制住了他，他就不会为你出庭做证，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我急着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原因，是担心你的心理状态，怕你心灰意冷，放弃获救的希望。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的能力，都请你等待我的消息。也请你求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吧！你要坚强，保重。

欧阳若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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