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部族最权威的冰鉴检验官,冷云已经失去耐心,因为他知道,剩下的这些货色,没一个能超过三段的。
这些人中,从十一二岁到十八九岁不等,他们不想错过这个一年多才有一次的冰鉴机会,纷纷报名来碰碰运气,万一被部族选上,便可转职改命。
冰鉴是艾斯克瑞姆大陆的圣器,外形其貌不扬,宛若一口大缸,但能显示特殊的符号,冷云能够读取这些符号的含义,从而对被测活体的封穴术段位了然于胸。
所谓封穴,即通过修炼,将进入躯体的寒气通道锁住。
潮湿的木头长木耳,潮湿的身体,长瘤。
奇寒大陆的人们虽然不知道肿瘤的概念,但却懂得寒气侵入对躯体的伤害,所以在其短暂的数百年历史中,他们研发了封穴术。
简单来说,利用封穴之术,可以将人体颈部的大椎、胸部的膻中、腹部的神阙、腰部的命门以及足底涌泉穴的气道封闭,阻止寒气入体,继而达到强身健体之效。
若无法提升自己的封穴术段位,轻则永生失去踏入武道的机会,重则危及生命,因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寒气如鬼魅般,无孔不入,稍有不慎,就会染上重疾,继而丧失生命。
对于大多数艾斯克瑞姆大陆的人来说,如果确实与封穴之术无缘,就只能等死了吗?也不尽然。
资质平庸之辈,可以通过纯物理的方式炼冰,将自然界的古冰用物理加热,汇集蒸汽,用这蒸汽熏烤人体的穴位,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寒气入体。
这种物理炼冰之法,简单粗暴,但必须是特定自然环境里的古冰才行,而要挖掘这种冰块,则需要巨大的人力成本。
事实上,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用于抵御寒气入侵收效甚微,自我安慰的成分反而多一些,但炼的时间久了,身体自然而然强壮起来,炼者自认为可以屏蔽一点寒气,以获得一丝心里满足。
由于要用大小不同的冰块来炼,所以就诞生了采冰人的营生,即专门去高山悬崖、群山之巅挖采古老冰块运输回来的一种职业。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工作环境恶劣,风险高,收益低,一直被认为是这个大陆最卑微低贱的职业之一。
当然,大陆后来也有一些靠御火抵寒的宗门,只是人数不多,效果还有待验证。
冰鉴仪式终于结束。
不出冷云所料,今年的冰鉴没有任何惊喜,赵云琴虽然获得了最高的五段,但毕竟是异部女流——在这个低级别文明的冰冷大陆,男权的形态意识被无限放大。何况,她的真实身份始终玄之又玄。
两年前的那场冰鉴所引发的震荡,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冷月明,在冷若炎族长、玄冰师傅以及几个高段位长老的调教下,确实表现出了直通冰魂武道的天赋。老师傅们当时一致认为,冷月明能够成为他们岭北一派几十年以来,首位迈入淬体境的人。
但这两年,这小子好像中了封印一样,任凭怎么练,都无法冲破封穴术四段。
北风呼啸,白雪乱飞,参加冰鉴的人早已散去。
冷月明独自来到一块山崖之巅,望着山下屋舍的点点火光出神。
忽然,山崖边的一颗枯树上,有人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冷月明扭头一看,发现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用绳子束了自己,挂在树上,双腿乱蹬,显然,这是一个自寻短见之人的最后挣扎。
“不!不要救我,我……受够了这寒气!”
冷月明本想过去施救,但那人却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哎,又一个悲剧。
冷月明来到这里之后,对这种自行了断的行为已经见得多了。每年都有太多的人因为受不了体内湿寒之气导致的疼痛,而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式寻求解脱。
虽然来到这个冰冷的大陆后,由族长所救,赐了冷姓,被传授封穴之术,不但成功苟活了七八年,还在十二岁就修得封穴四段,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但那种由高点跌到低谷的失落感,以及,未来的某一天,也可能像这个汉子一样,草草结束生命,想想这些,就让冷月明郁闷至极。
或许是被这个自尽的人刺激到了,冷月明也忽然感觉浑身没劲,骨缝都疼,这便是寒气入体所致,已经阵阵发作不止一次两次了。虽然他已达封穴四段,能抵御一部分寒气,但终归不能完全避免,累积下来,有时候到晚间就开始疼痛,只不过,发作的频率和程度较低罢了。
大概两年前,他的封穴术就已经无法精进,族长冷若炎已经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余力有限。而其他几位五十多岁的长老,也都已尽力,依靠这个小学徒来振兴岭北派,已是泡影。
在这个冰冷的大陆,自然环境极其恶劣,普通人活到四十,已是高寿。
即便是封穴术达到九段的老族长冷若炎,因为始终无法冲破最后的屏障,迈入武道之境无望,阳寿快到了极限却无力回天,恐怕,也已经命不久矣。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靠物理炼冰来减少寒气入侵了,甚至,有极大的概率去做采冰人。”想想未来,冷月明细思极恐。而更让他恼火的是,一年多以来,始终找不到封穴术无法突破的原因。
“月明哥哥!”一个熟悉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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