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听潮亭。
早早赶去武库顶层的人屠,脸色有些难看。
北凉三州遍布拂水房暗谍,武当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徐晓知道的,可比太安城的青词宰相要多。
不仅是余北玄在小莲花峰的惊人之举,还有他额间奇怪的金色印记。
当然,当着凤字营上百人的面,一招将天生金刚境的小儿子打趴下。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啧啧~
这个小道士,特么地鬼上身了?
一瘸一拐的大柱国,站在听潮亭门前,抬头看了眼顶层窗边的枯槁老人。
遇事不决,可问黑袍。
每当徐晓拿不定主意时,他都会来听潮亭找老头下下棋,喝喝茶。
迈出那扇木门,大柱国也总是头脑清明,眉眼舒展。
以山河为盘、苍生为棋的黑袍国士李一山,一辈子为北凉为徐家殚精竭虑,布局谋篇。
听潮亭二十余载,不是落子,就是在算子……
也不知道李先生的棋盘横生一子,该如何应对?
世子徐风年游历归来,后面的布局,离不开武当。
突然冒出来的余北玄,的确让人屠徐晓有些措手不及。
最令他担心的,武当有此奇人出世,王重娄该不会反悔吧?!
迈入听潮亭的大柱国,下意识瞅了眼脚底的地牢。
“一步千里,抬手镇金刚,此等惊世修为,也不知道李前辈作何感想?”
嘀咕了一句后,徐晓撩起蟒袍,登楼而上。
“王爷,这么早?”
窗边欣赏万鲤朝天奇景的黑袍老人,笑着替大柱国斟茶。
徐晓咕咚几口,仰头喝尽。
李一山撇嘴道:“慢点儿,你也不嫌烫嘴?”
“比起这盏热茶,本王心里才火急火燎。”
“哦~何事如此忧心,说出来让老夫高兴高兴。”
大柱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武当之事说予了黑袍国士。
“余北玄?”
李一山沉默半晌,终于回忆起了那位武当辈分极高的小道士。
可听闻他只是个六品,除了长得俊了些,别无他处。
怎么眨眼功夫,成了王爷口中的绝世天才?
武当底蕴,还真是匪夷所思……
难怪老掌教当年托孤,莫名其妙收了这么个弟子。
徐晓瞅着他不说话的样子,焦急道:“先是剑痴王小屛,这会儿又冒出个余北玄。”
“这武当,是撞了什么大运?”
李一山明白他为何看重武当,笑着安慰了一句。
“毕竟北凉和武当渊源颇深,玄武当兴,也未必是坏事。”
徐晓冷笑一声:“翅膀硬了,也叫好事?”
“无妨,王重娄是重信守诺的君子,答应北凉和徐家的事,绝不会反悔。”
“那是因为他武当人才凋敝,江河日下,不得已才答应本王。如今又是剑痴,又是余北玄,底气足了,还舍得他那一身大黄庭?”
黑袍老人点点头:“世间之人大都趋利避害,王爷的担心,老夫理解。”
面色凝重的徐晓,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防患未然,还是要提前筹谋的好。”
“对武当,老夫有上中下三策,可愿听否?”
“请先生赐教。”
“下策呢,北凉铁骑马踏武当,永绝后患,反正你人屠的名声也不咋地,再多一个背恩忘义,又有何妨?”
徐晓连忙摆手道:“别~为了个余北玄,可不值当。”
李一山笑了笑,继续道:“中策便是礼敬武当,继续维持眼下的平衡,甚至扶持为江湖第一大派。”
“这?”
“武当不似其他江湖门派,为了莫须有的天下第一,可以不择手段,忘恩负义。”
徐晓点头道:“不错,这帮牛鼻子修的是平常道平常心,万物莫争,脾气好的令人咂舌。”
“王爷锦上添花,武当岂能不感恩戴德?”
“那……上策呢?”
黑袍老人微微道:“王府两位郡主,俱都倾心武当的小道士,这事儿,王爷应该知道吧?!”
北凉王唏嘘一叹,满面伤感。
“说起来,本王最对不不起的,就是大丫头。”
徐脂虎和洪洗像明明天作之合,可最终还是为北凉为徐家,远嫁江南。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这对苦命鸳鸯,还是被他这个亲爹拆散。
二丫头徐渭熊虽未嫁人,却也心如死灰。
自从去了上阴学宫,绝口不提武当那个小道士。
更是对名震天下的白衣兵仙的追求视若无物,打定了孤独终老的心思。
李一山瞧着神色悲戚的人屠,哈哈一笑。
“有情人终归眷属,老夫的上策,便是成全这对儿璧人。”
反应过来的徐晓,似有所悟地点头赞许。
“不错,余北玄天纵之才,若成了北凉的女婿,我老徐家可赚大发了!”
枯槁老人抿嘴一笑,转身来至窗边,满目感慨。
“不出三五载,以小道士的造化,此下众生,此上无人……”
二人说话间,耳畔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柱国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风年追来了~”
这段日子,东躲西藏的北凉王,对亲儿子避而不见。
没办法,若是让他得知黄蛮儿被送去武当,还是要废去一身根骨。
这小子真敢动刀!
李一山哈哈道:“行了,也是时候让风年上武当了!”
…………
这个季节的北凉,一场秋雨一场寒。
依旧穿着单薄道袍的余北玄,心头却是暖阳拱照。
短短半月功夫,玉柱峰藏经楼的千余册剑经剑典,悉数刻入脑中。
反正入梦练剑的小明月,也不用他花功夫教。
大把时间留出来,正好用来啃书。
剑道一途,再入佳境。
不过他倒没急着以逆天悟性创出什么稀世功法。
之前的系统,余北玄还玩不转。
看什么,脑子里都能灵光骤闪。
可经过一段时间琢磨,他渐渐能控制自己的灵感。
什么都悟,有时反而成了累赘……
而且他忧心掌教师兄传功一事。
至今还未想到什么法子,能避免王重娄陨落。
总不能拿那些阴间技能,强行抹去师兄的记忆吧?!
算算日子,世子徐风年也差不多该上武当了。
师兄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是执拗倔强。
认准的事,轮谁劝也没用。
伫立大莲花峰顶的余北玄,双眸眯成一条缝,又回头看了眼玉霄宫。
之前心情不错的年轻道士,眉头瞬时皱成一团。
“小神仙,什么时候能赐我仙药啊?”
跟屁虫似的黄蛮儿,从小莲花峰一路追着他到了这里。
不为别的,当日山下一句长生不老药的戏言,痴儿整日念念不忘。
掌教师兄的嘱托,余北玄自然不能当耳旁风。
只好进进出出,带着这么个累赘。
骑牛的躲清静,每天起得比鸡还早,子夜后几人睡了,才蹑手蹑脚溜回自己屋子。
“等着吧,机缘未到!”
一步踏出大莲花峰顶的小道士,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
回藏经楼,痴儿肯定还会追过来。
还是去后山瞅瞅,骑牛的总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儿!
可余北玄在他们的据点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洪洗像。
一屁股坐在当日烤肉的石墩上,他目光渐渐投向俨若新莲初开的大莲花峰方向。
而那晚脱口而出的半句诗,又自出现在脑海。
“酩酊醉酒最得意,忽复梦入莲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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