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身处红粉乡中,身上的味儿从何而来?
原来,她身上藏着一件物品。
是一把三寸长的青铜匕。
是姬无情送给她的信物。
姬无情身为军旅之人,身无长物。
临别之时把自己随身佩戴的一件祖传之物送给了她。
这把青铜匕并没有开刃。
只是一件配饰物品。
攸宁视如珍宝。
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前,小心保管。
因为是军旅之人的佩戴物品。
上面难免沾染着一些别的气味。
就是这么一点点气味。
那位贵官竟然也闻得出来。
可见其平时养尊处优,何等尊贵了。
攸宁从那贵官身边走开。
渔阳郡守只好让载衣过去伺候。
席间。
渔阳郡守与年轻贵官攀谈起来。
在场的人从二人的谈话中得知:
这位年轻贵官是上谷郡守,名叫白偿。
是武安君白起的后人。
他的父亲白仲,是武安君白起的幼子。
现任太原郡守。袭爵彻侯。
白偿自己也被当今圣上赐爵关内侯。
父子几人又有爵位,又有官职。荣耀无比。
白偿此番到渔阳郡来,不过是游山玩水顺道而已。
面对这样一位贵人,渔阳郡守自然不敢怠慢。
当初。
武安君白起功高震主。
引起了秦昭王的猜忌。
最终被赐死。甚至灭族。
只有白起的小儿子白仲躲过劫难。活了下来。
当今圣上即位以来,对武安君十分推崇。
追念他的战功,找到了他的后人。
最终把白氏一族分封到太原。
皇帝陛下还嫌赏赐的不够。
又把白氏一族的青年才俊提拔起来做官。
族中子弟多有在各地做官的。
白偿是白仲的小儿子。
生得相貌俊秀,风雅委婉。
深得乃父乃母的宠爱。
故而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后来,圣上外出巡游,偶然见到了白偿。
见他有祖上遗风。十分喜爱。
亲口赐他为关内侯,让他到广阳郡去做了一个县令。
几年下来步步高升。
因此,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上谷郡守的高位。
“大人年轻有为,才华卓著。
日后一定能成为朝廷柱石,国家的栋梁。
下官在此敬大人一杯。
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提携。”
渔阳郡守满脸堆笑的说。
“什么年轻有为,才华卓著?
本爵不过是沾了祖上的光。
虚顶个名头而已。
郡里的政务全由下属们在办理。
本爵闲来无事,就到各处走走。
如今把本郡的山水都看了个遍。
所以到你这渔阳郡来了。
不知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好玩的去处?”
“本郡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景色可以游览。
北边的燕山和东边的渤海倒是可以一游。
另外,西边的邯郸也有点景物。
那一带有一处淀子,水面广阔。
长满了芦苇和荷花。
盛产鱼虾。有各种飞禽走兽。
又是个出美女的地方。
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
“邯郸嘛,也可以去看看。
那里是原来赵国的都城。
本爵正好去追忆一下先祖的丰功伟绩。
顺便看一看那些赵国的贱人是怎样生活的?
我怀疑,到底还有没有活口留了下来?
哈哈哈。你也知道。
我祖父在长平一战中就杀了赵国几十万人。”
“说起武安君来,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亘古以来恐怕没有哪一个人的功绩能超过他了。
长平一战硬是把赵国打废了。
赵国几乎找不出男子可以上阵了。
正是乃祖的这番作为才使得后来灭赵之战顺风顺水。
来。为了乃祖的这一番功勋,下官再敬大人一杯。”
其他陪宴的官员也一同举杯给白偿敬酒。
白偿志得意满。喜不自胜。
“卑职始终不明白:
四十万人怎么就让武安君给活埋了呢?
他们难道不反抗?
就是四十万头猪宰杀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啊!”
一个陪客的官员站了起来说。
“你说对了。
如果真是四十万头猪,还真不容易对付。
可是,他们并不是猪,而是人,赵国人。
赵国人的脖子没有猪脖子那么硬。
赵国人比猪还不如。连哼哼都不知道哼哼一声。
宰杀起来容易得很。”
白偿借着酒劲儿说。
“世人都说燕赵多侠士。
这么看来燕赵多的不过是猪羊罢了。”
一个官员操着秦地口音说。
“哈哈哈哈。
什么燕赵多侠士,全是胡说。
包括已经灭亡的齐楚韩魏在内,有一个算一个。
何曾出过什么侠士?
只有我大秦名将辈出。
而且出的都是盖世英雄。”
这话一出,连渔阳郡守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本籍是魏国人,不是秦国人。——
当今圣上建立大统以来,并没有一味排外。
而是心怀天下,任用贤能。共同治理国家。
可是朝堂上总有那么一股歪风。
从先秦到大一统,始终没有断绝。
他们认为应该驱逐六国士人。
只任用秦国人来治理天下。
因此才出现了李斯的那篇著名的《谏逐客书》。
连当朝宰相也不是秦地人。
各地官员中多有六国士人。
这几个人仗着自己是秦国勋爵后裔。
酒后胡言乱语,无所顾忌。
却不知早已激怒了一个人。
赵娥攸宁一开始就对白偿很反感。
当他们说到白起活埋四十万赵国军民的时候。
她内心已经充满了仇恨。紧紧咬着牙关,强行忍耐。
以往的国仇家恨,自打小时候就深种在她心里。
只是迫于无奈,只好隐忍作罢。
当那位官员说到燕赵多猪羊的时候。
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动声色的绕到白偿的身后。
探手到怀里,紧紧握住那把青铜匕首。
猝不及防,从后面抱住白偿的脑袋。
使尽洪荒之力,把那把匕首生生捅进了白偿的太阳穴。
然后又狠命的拔了出来。
白长大叫一声,鲜血顺着太阳穴喷涌而出。
在座的人惊恐不已。
一个个吓得张大了嘴巴。
“这是你祖先欠下的血债。
本姑娘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
攸宁说完。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
快速跑到那个说燕赵多猪羊的官员跟前。
自下而上,把青铜匕首捅进了他的下巴壳。
由于用力过猛,匕首甚至戳进了上牙壳。
那位官员连叫都张不开嘴。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燕赵侠士的威力。
你这头猪!
本姑娘要让你死的连猪也不如。”
赵娥攸宁把那官员的脑袋抱住往下磕。
用自己的膝盖将那把青铜匕首硬硬顶进了他的脑袋里。
那官员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在座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半晌才反应过来。
渔阳郡守和几个官员大声呼叫护卫。
郡府的衙役跑了进来。
“赶紧把这个妖女杀掉。”有人喊。
郡府的衙役抽出身边的刀就要动手。
“住手。不要乱来,要活的。
要抓活的。
赶紧把凶手抓起来。
你们杀了凶手,让本官如何向上面交代?”
渔阳郡守大声喊叫。
衙役们把在场的其他人员全部抓了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恶妇难道是疯了不成?
他杀的可是当今贵冑,陛下的红人。
如果追究下来,连本官也无法交差。
何况——
白家人都不是善茬。
他们若向本官要人,该如何是好?”
渔阳郡守跺着脚,欲哭无泪。
“也只好将在场的人锁拿下狱了。
上面追问起来,人证物证俱在。
我等也可做个见证。
实在是与大人无干啊。
大人且放宽心。
我们连夜审问。
问问这个妖女为何要这么干?”
······
夜审现场。
六个青楼女子跪在前排。
左边是赵娥攸宁,右边是燕女载衣。
后面跪的是老鸨和青楼里的其他人。
渔阳郡守为了撇清干系,把能牵连的人都抓了来。
在场的人除了攸宁之外,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干?
手段为何如此毒辣?
你的心肠怎么这么阴狠?
本官平日里待你不薄。
你到底为何这么坑害本官?”渔阳郡守问。
“大人不必多问。
本姑娘也无话可说。
既然杀了人,偿命就是了。
千刀万剐也好,刀山火海也罢。
本姑娘认了。”
“啧啧,听她说的多轻巧。
认了便罢?
这是认了便罢的事儿吗?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本官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人家能依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还能怎样?
本姑娘一无亲二无故,独身一人。
大人就是想要株连九族,也无人可寻。
就拿本姑娘一人抵罪便是。”
“你到底与白爵爷有何深仇大恨?
为什么好端端的下此毒手?”
“我与他无仇。也无恨。
谁让他嫌弃本姑娘来着?
各位大人想必也看到了。
他嫌本姑娘身上有腥臊味儿。
这是在侮辱本姑娘。
本姑娘也伺候过大人。
你闻到过姑娘身上有臊味儿吗?”
“住口,住口。
快给本官住口!”渔阳郡守急的直拍桌案。
“大胆妖女。
现在是问你的杀人动机,你不要东拉西扯。”
一个官吏说。
“杀人动机就是这个。
他侮辱了本姑娘,本姑娘心里不高兴。”
“是不是有人背后指使你?”
“没有。”
“你说没有不作数。
来人,把老鸨拉出去狠狠打。
问问她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主审的官吏下令。
老鸨大喊冤枉。
一个劲的咒骂攸宁: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烂货。
为什么要连累老身?
你到底为啥要杀人?
你做下了事情,却要连累老身受罪。
还不赶快把实情对大老爷讲明?
老身真是冤屈死啦!”
一顿大刑下来。
老鸨被打得皮开肉绽。
她实在不知道缘由。无法招认。
主审官员又叫衙役挨个对其他人用刑。
其他人也不知从何招认。
审案进入了僵局。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如何定案?
只把凶手交了上去,上面如何肯信?
白家人如何肯善罢甘休?”
“那就只好对这个妖女动用大刑了。不信她不招?”
“你看她那架势,像个怕死的人吗?
待本官慢慢开解于她。
必须让她说出实情。
先把一干人犯打入死牢。
其他人都退下。”
渔阳郡守无计可施。
夜里。
“现在没有别人。
请姑娘对本官实话实说吧。
你到底为啥对他下手?
自从姑娘在我这渔阳郡来。
本官自认没有亏待过姑娘。
就是衙门里的衙役也没有欺负过姑娘。
如今你干下这天大的罪行,总得让本官有个交代吧。”
“我已经说过了。
理由很简单:他侮辱我,我不痛快。”
“这哪能算得上是理由呢?
谁会相信这么荒唐的理由?
本官问你,白爵爷侮辱了你,你杀他。
可是,另一位官员并没有侮辱你,你为何也要杀他?
而且手段是那么的残忍。”
“只是顺手而已。
反正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
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还是死。
谁让他碰到本姑娘手底下了呢?
当时若是大人在近前,说不定我也会杀了大人。”
“胡说,胡说。
你如今不说实话,只怕要连累所有人。
包括老鸨在内,你那些姐妹一个也逃不掉。
你就忍心吗?”
“我若说出实情,只怕连累的更多。”
攸宁小声说。
“实情到底是什么?”
“实情就是——国仇家恨。
他们白家杀了我们六国多少人?
能数得过来吗?
我如今不过是杀了白家一人。
这仇还不算完?”
“什么?
哪里来的国仇家恨?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个亡国遗孤。”
“六国早就不在了。
你好端端的替什么人报仇?
圣上一统天下之时,你才几岁?
你知道什么?”
“我虽然年岁不大,可是还记得那些国仇家恨。
大人一把年岁,却已经忘了自己的祖宗。”
“什么?胡说八道。
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你的宗主国是哪个?”
“大人真想知道吗?”
“你说。”
“我是魏国人。与大人同宗同脉。”
“胡说,胡说八道。
本官何曾与你同宗同脉?
你这是要活活坑杀本官啊!
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
“所以。
大人还是不要再追问缘由了。
就按我说的理由上报吧。”
“姑奶奶,活冤家!”
······
渔阳郡的一干官员最终把案子定为雇凶杀人。
把幕后主使栽赃给青楼老鸨和她的相好。
理由是:老鸨接受了漠北贼人的好处。
让她趁机刺杀朝廷官员。
老鸨被打的死去活来,又割去了舌头。
根本无法申辩。
案情上报朝廷。等待进一步复核。
“姑奶奶,也就这样了。
听说那老鸨平时对你十分刻薄。经常打骂。
你就借此机会拖她下水。也算报了仇。
千万不可再提起国仇家恨的话题。
你要明白:
那样会惹的圣上震怒。
不仅会连累了本官,还会连累很多无辜者。”
“我倒有些不解。
大人为何不把我杀了?
却要绕这许多弯弯。
就不怕本姑娘到时候反咬一口?”
“杀了你倒容易。
只是没法向白家人交代。
更没法向圣上交代。
姑娘说过,自己是六国中人。
本官相信姑娘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
是福是祸,也就这样了。
只怕我这个官也做到头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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