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心灵理疗师（旧版）

世间的疾病千奇百怪，不限于用药物解决，也不限于以手术根治，心理抚慰是医者治疗疾病的先法，目的在于让病患接受自己的病情，不再紧张，不再害怕。

曾宝焱不再像往常那样拘谨，有意与黄文信做一些富于温情的肢体接触；对方总是下意识的避开她，跟着又与她尴尬对望，仿佛是鼓励——鼓励她再来一次。

释然一笑，主动牵他的手，走在游人稀少的林荫路上。空气湿热，一路上坡，就像是为了省力，才求助于他的。

虽然试纸检测为阴性，在正式的检验报告出来之前，还是格外小心。牵着她的手，并没有得偿所愿的幸福感，沮丧，疑神疑鬼，还有不知从何说起的委屈。幻想对着她骂几句，他不需要圣徒的怜悯。然而表面上看，他还像往常一样，温和、体面、沉静……

古老的池塘里浮动着火红的游鱼，天空色的水面上映出树木的倒影。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亮荡过眼前的微尘，草草看了几眼岩壁上的历代石刻，不知不觉山路已走到了尽头。轻轻松开她的手，在比邻山谷的栈道边坐了下来。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累了，不知是因为那场车祸，还是因为年纪。

宝焱递给他一瓶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欣赏石刻的尤里，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他还真像个‘背包客’，比咱们俩更像来旅游的。跟荆仔的谨小慎微截然两样的风格。”

“有人突然冲出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类似的桥段电影里比较多。”拧开瓶盖，接着说道，“尤其在内地，持枪是违法的。不需要开枪，让人看见你有枪就足以把你送你监狱。火车站、飞机场，连一把水果刀都不允许携带，安定繁荣，想死都不那么容易。”

“那为什么还要紧张？”似乎明白了他长住内地的原因。

望着枝叶间宋代遗存的双重宝顶，茫茫然失去了焦距，“坏事做多了，就会遭天谴。所以，连菩萨都拿着兵器。有兵器，就会有用上它们的时候。”喝了口水，转头接上她迷惑的目光，“游戏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并且一代一代地传到现在。”

“你对生活不满，渴望改变？”锁定苍凉而忧郁的眼神。

“十几岁的时候，我会这么想。”转向她，瞬间找回了焦点。

“现在呢？”

“我一直以为最重要的是自己想要什么；后来才明白，别人要的东西已经决定了你的选择。”

她能理解，却不能认同。倘若认同，这个世界就再没有对错之分了。她做不到紧握双拳大喊一声“正义”，出于某种毫无理智的可笑的同情心。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赶忙说起别的，“午饭吃什么？”

“你说，什么都可以。”浅笑，从无底的沮丧中抽离。

“打算什么时候下厨？”凑近眼前，打量着他。

“再等两天。”

嫌恶地白了他一眼，“真固执——非要等个结果！就算确诊了，一起吃顿饭也不会传染的。”

“我知道。很感激你陪着我，想尽办法替我宽心。你这样对我，我就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么？我不要你出任何意外，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就能明白。”

了然他的用心，依旧冷着脸数落道，“有些人连自己都嫌弃，怎么可能不歧视其他患者呢？”

“歧视不至于，不过我会敬而远之。我承认我没有你那么强烈的爱心，遇到此类事情，我情愿用钱解决，比如，成立救助基金。”

“好吧。”隐约有些失望，强颜欢笑，“假如今天受伤的人是我，可能会有千万人因为我而受益。”而她会成为那个“不受欢迎的人”，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Yen……”扬手抚过她的脑后，锁定她微凉的目光，“我说过会保护你。没有假设，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常常觉得你是个自大狂，总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嬉笑如常，恍惚带着几分敌意。怀疑是更年期快要到了，情绪总是像过山车一样，一不留神就落入谷底。

“你面对患者时的爱心，是我无法企及的境界。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人。”他不想说假话，真话说出来往往很吓人。他想过冲进她的房间……不管她愿不愿意！昨天晚上，有一瞬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被感染的是她，结果也是一样。他不想留遗憾，死亡是早晚的事情！

空气骤然压缩，窒息，四目相对，下一秒就要爆炸了。故作镇定，起身避开他的目光，“Yen？是英文的念法么？我没有英文名，你帮我起的？”

双肘架在膝头，朝她点了点头。

“突然听你这么叫我，有点奇怪，不太适应。说服自己，尊重你的语言习惯。”

“我中意这个名，恰好与你的中文名同音。难得它所有的词义都让我觉得很美好——金钱、愈望；又或者和平、平静；又像是‘瘾’。”

“跟金钱有什么关系？”将散在脑后的长发挽成一个髻，隐隐嗅到他特有的气息，留在了她的头发上，温柔而清冷，不强烈也不锋利。

“日元。”

“哈！我怎么没想到呢？”伸手拉他起身；对方默默地与她对视了两秒，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垂眸一笑，终于勾着她的指尖站了起来。

“Thailand最近怎么样？游客多吗？我好些年前去过几次，豪华团，四千。”眺望山路上橘色的僧袍，想起他叫人空运的豆奶，猜想他去过那里。

“我是去了趟Golden/Triangle，不过不是Thailand。其实各国的情况都差不多，游客很少，一大批合作开发的项目几乎都烂尾了。从前的繁荣好似昙花一现，若短时间内不能促使经济复苏，铤而走险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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