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木棉小镇的有钱人（旧版）

Lao，会塞，距离东朋特区不远的小镇。

穿过破旧不堪的小市场，踏上没有铺过的砂石路，沿途的砖墙上镶嵌着锋利的玻璃碴子，芭蕉林的尽头忽见一片青白色的恬静民居。结构类似傣楼，房屋被立桩架在半空，砖石建造，而非廉价的竹楼。

太阳从早到晚都很大，街上几乎不见人影。村子里的小卖部生意惨淡，不善言辞的老板娘皮肤晒得黝黑。孩子们在斜阳下追逐嬉戏，狗儿摇着尾巴悠闲游走……

“苏巴蒂！”

“苏巴蒂。”

黄文信叫人送给孩子们一些糖果，沐着橙红的暮光在门廊下的躺椅上靠了一会儿，片刻放空，起身进了屋。

不久，几辆越野车沿着坑坑洼洼的砂石路隆隆地爬上了缓坡，依次停在门口。阮家兄弟带着人马下了车，跟随等在廊下的荆仔踏进了会客厅。

“热死了！什么GoldenTriangle，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阮秀山絮絮叨叨，享受着救命的冷气。在贫穷落后的异国小镇，装冷气是极其奢侈的事情。就算装得起也用不起，电费是很贵的，本地居民根本承受不起。

阮秀青恣意瘫倒在沙发上，唧唧歪歪地骂道，“特马的！午饭被人狠狠宰了一刀，一碗烩面五十块。特区里就这个价，据说生意还挺好。”

“1:3000——哇，15万呐！”荆仔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冰豆奶，在兄弟俩身边坐了下来，“啤酒不凉，先解解渴。黄先生说东南亚只有一种饮料他喜欢，就是这款豆奶了。口感一流，能喝到豆腐皮，一大早专程叫人从Thailand运来的。”

“女人喝的东西！”一脸嫌恶，咕咚咕咚地干了半瓶，接着正事说道，“里面真的没人！我们还专程去酒店的赌场里逛了一圈。要不然就是去的时间不对，应该晚上再去。”

“被窝以外的世界很危险的！你有几个腰子，晚上去？”荆仔纯粹开玩笑，佯装被人吓破了胆。

黄文信洗了个手，经过爬满花藤的穿廊走了进来，“徐海洋的新园区就在这个特区里，打着我们的旗号。里面可不止他们一家，附近的小区乃至烂尾的楼盘都被电诈公司挤爆了。想办法混进去，探探他们的底。通知天叔和阿城，暂缓特区的项目。把现有的工程都停下，躺平啦，谈好了条件再开工。”

荆仔点了点头，“明白，我马上联系。”

扬手将湿漉漉的发丝捋向脑后，“要旅游、娱乐，还是要绑架、诈骗，教他们自己先搞搞清楚。想发展经济，还想赚快钱，坐在万象的那些人啊——吃相太难看！”

“眼下，整个东南亚还不都是这个鸟样嘛——绑架、诈骗，遍地开花！”秀山靠着沙发，懒洋洋地搭话，“不过以前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像个大窑子，专门服务退休老白男的。蔓谷、舾港、诃内，乃至Philippines的天使城，酒吧里的那些妞有多少是从这些穷地方‘流通’过去的。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卖人是最好的生意。一本万利，门槛还低。”

黄文信将随手搁在边几上的书放回了书架上，转身眺望着窗外破败的村落，“India的农场，Pakistan的砖窑，Thailand的荭灯区……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新的奴隶制隐藏在资本背后，比以往更强大。”

“那些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才是最可怜的，就像我们俩。”秀青长长叹了口气，接话道，“我恨过我妈妈，恨她只知道跟男人鬼混。然而离开了男人，我们俩是要饿肚子的。在那个狗屁地方，没有多少岗位是专为女人提供的，何况她又不识字。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还能干什么。”

“晚上去哪里啊？”气氛凝重，荆仔故意岔开话题。房前屋后转了几圈，已详细掌握了小镇的地形，“镇子上有个按摩院，只要六万，比吃烩面可便宜多了。”

“哎呀，太热了！懒得出去了。想吃打抛肉，街口有一家，配白饭的。在我们越南，习惯包着生菜吃，那样才爽口。”阮秀山站起身，把脸凑近空调，直对着冷气。

“到这儿就相当于回老家！从小在越南长大，又当过兵，居然比尤里还怕热？”

黄文信拿起一瓶豆奶仔细浏览包装上的配料表，“打给小江，问问他是不是已经搬出来了……”

突然换了地方，不太习惯。曾宝焱睡得很晚，早早就起来了。新买的跑步机正对着巴掌大的小花园，睡得头昏脑胀，打算偷懒。倒了杯咖啡，忽见小江抱着两个纸箱进了大门。放下茶杯，走出门廊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我还以为我起得最早呢。”

“后半夜去了趟机场。两大箱，黄先生叫人送来的。”哈气连天，揉了揉青黑的眼眶。

“什么？”好奇地迎上前来，“什么呀，泰国的？”一个字都看不懂，根据上面的字体瞎猜的。

“啥啥豆奶。没记住。我也不会说泰语呀。”

“国内没有卖豆奶的？这也太夸张了！”搭把手，主动接过其中一箱。

“这国内还真没有。荆仔说是泰国本土品牌，纯手工的，能喝着豆腐皮儿。”

“只要这世界上存在的商品，就肯定有代购。”不信邪，通过互联网可以买到全世界的东西。

“代购不是还得等几天么？这多快呀。”

“架着飞机，烧着油，还得叫人开车去取，这一瓶得合多少钱呐？”

任绍棠刚巧下了楼，顺手接过纸箱，阴阳道，“黄先生的心意是用钱能衡量的么？况且他也不在乎钱呐。”看了看发货地点，断定黄文信人在Thailan，猜想对方有什么大买卖，得设法通知那边的兄弟。

宝焱划开纸箱，取出一瓶，打开手机识物扫描，“你别说，这牌子还真没有。”

小江洗了把脸，一边将瓶子码进冰箱，一边解释道，“纯天然，不含防腐剂，全程冷链也就四十八小时保质期。只供当地的高端超市，代购是不可能的。”

“好吧，替我谢谢黄先生，难为他还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

“连我都感动了！”任绍棠抻着懒腰，假惺惺地感叹道，“古代那个特快专递送荔枝的皇帝也不过而已。”

俏脸微微一沉，半真半假地挖苦道，“满大街都是卖荔枝的，有些人偏就想不到买一颗。没钱不是理由，不至于连水果都买不起。”本来是句玩笑，一口恶气却堵在了胸口。不由想到杨建明的说辞，叫她小心什么人，专门骗女人钱的！在此之前，她帮他买一些东西，他偶尔还请她吃吃饭，自打做了她的跟班，就该着花她的。转念之间，又怪自己太小气了，非要计较这一点点，前时要不是对方救了她，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顾自开了瓶豆奶，忿忿不平地争辩道，“连豆奶都是空运的，哪里轮得到别人献殷勤？”尝了一口，“哇，这真不错！难怪黄先生中意。”

怔怔地望了他几秒，敷衍假笑，“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有些失望，表情调皮，幻想听他说一句“下次买给你”。

怪她想多了，他们俩只是朋友而已。对方早就明确地告诉过她，他们俩没有结局。

可她偏偏不死心，忍不住揣测她在对方心里的地位。每每听到他那副酸溜溜的口气，总觉得他们俩还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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