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黑白无极（旧版）

清晨，女人和衣睡在他身旁。黄文信凝神望了她许久，不忍吵醒她，示意预约复诊的Dr.Richard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半个小时，宝焱终于醒了过来，惊见围在床边的医生和护士，慌忙起身，尴尬得差点钻进床缝里。向医护人员详细说明了他近日起居的情况，包括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睡了多久，排便几次，排尿多少，是否严格执行医生制定的营养摄入。经过一些常规的检查，被告知身体恢复的很好，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了。

护士将仪器推出了卧房，屋里只剩下他们俩，紧张，不敢看他。整理了一下床铺，捋顺了乱蓬蓬的头发，郁闷地嘀咕道，“昨晚……他们肯定误会了……”心虚，不知道想澄清什么。自打出了院她就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对方的身体还在康复中，遵循医嘱——不可以做“剧烈运动”。

不语，憋着一脸五味沉杂的浅笑，将脸别向一旁。

受不了他，沉声抱怨道，“我走了，你自己笑个够吧！”

“Yen，”收敛笑容，朝她伸出手，“过来，怎么了？”

“你猜？本来没什么！”多少有点违心，牵他的手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会的，会有的……”笃定地点了点头，把玩着纤细的手指。她的手并不柔软，很白净，匀称而有力。

“保持现状不好么？好朋友。我很享受现在的关系。”

“嗯。只要你喜欢，都可以。”他在她心里早已不是好朋友了，她只是不肯面对自己。

“你是因为我才受了伤，我有义务照顾你。看着你逐渐恢复了健康，我才能放心离开，去做我的事情。”总像是要澄清什么，话一出口又显得用力过猛。

“无知的人总是薄情的；无知的本质，就是薄情。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敛眉仰望着他，良久，坠入他眼中的一片温柔……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无时无刻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病情令她惴惴不安，被他拒之门外却让她更加痛苦。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沦陷了。虽然他们俩很少见面，她竟然离不开他……

那种依恋是心理上的，仿佛知道有一双眼睛在遥远的地方看着她，而她已习惯了被他远远的看着，以至于害怕失去这名观众。

而他显然清楚她内心的感受，所以才用“拒之门外”来恐吓她。他料定她会回来找他，对此把握十足。在她推开病房门走进来的一那刻，他终于可以安心了。朋友，爱人，怎么称呼并不重要。他知道，她心里有他……

精力不足，体力虚弱，黄文信时不时就要小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卧室的墙壁上。陪在枕边的女人不知去了哪里，了然她不会走远，依旧担心，不可理喻，上一次这么儿女情长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叫人问问。荆仔回话的时候，失踪的女人紧跟其后进了房门，“睡醒了？”夕阳打在她的脸上，明艳，像花儿一样。嗓音不算动听，却掷地有声，可能是以往职业的原因，让人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信任。

视线略过荆仔，落在沉着而明慧的俏脸上，“才睁开眼睛。”看着荆仔退了出去，起身笑问道，“去哪儿了？”

“想帮你弄点吃的，你的厨房太大了，无从下手。干脆把我的建议告诉了厨师。他们已经在做了，很快就好。”透过窗纱的缝隙看向空荡荡的庭院，“你好像对这类房子情有独钟？记得第一次见面，咱们俩在讨论墙壁的厚度和排风系统。”

“很多人不喜欢。”事实上，他听到不少人在背后吐槽。

“有点压抑，冷漠和疏离感。”就像他本人。

“意大利Dottor/Group建筑的清水混凝土，造价远超过大理石。设计师是曾获得普利兹克最高荣誉的安藤忠雄。视力的关系，我更注重质感、温度，甚至触感。金碧辉煌的繁杂让人头晕目眩。”

“品味跟着层次走。历尽繁华的人才能体会侘寂之美。”现今从事的行业，让她对环境艺术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转身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四目相对，唇角勾起安然的浅笑，展臂拥她入怀，“不完善，不圆满，也不恒常——无一物中无尽藏。”

“吃过晚饭我得走了。”散了架似地靠在他肩上，“全体人员到位，我得召集大伙开个会，讨论合作的具体细节。之后还要盘点资源，就A轮合作给出计划。人事流程上，划定每个人的具体工作。有需要的话随时电话我。又或者，我忙过了这一段再来看你。”

点头，尊重她的决定。沉默了几秒，抬眼问道，“没事不可以打电话么？比如，想你了。”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拜托！别这么肉麻行不行？”半真半假地抱怨，脸颊泛起红晕。

“那就说点客套话，希望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你可以在过程中寻求自我价值，这也符合我的期望。资本就像一粒种子，在阳光下，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倘若埋在黑暗中，它就会结出毒瘤。”指着卧房墙壁上巨幅的黑白线描植物根系图，“黑白无极——它其实是一棵树。”

“说的话越来越难懂，我得重新认识你了。”倘若树是这样一棵树，那么人是怎样一个人呢？黑白无极——成仙了！

低头笑望着她，轻抚散在她肩头的发，“当你可以和不确定性安然共处时，无限的可能就在生命中展开了。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了。哲学、文学属于极少数智慧而多情的人。是幸福，是享受，跟大多数人没关系。”回忆一闪而过，贴在耳边悄悄地告诉她，那本书里还夹着一朵可爱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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