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里明明到处都是金发人,雅列却惟独将那人认错。更何况,那人的气质简直和亚伯兰大相径庭——如果说亚伯兰是弹着里拉的诗人,那他就是拿着锯子的木匠;如果说亚伯兰是温柔的慈善家,那他就是凶恶的强盗;如果亚伯兰是一位天神,那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恶魔。
恶魔?
雅列不禁想起哥哥的那句话:“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可以永远幸福。即使是恶魔赐给的恩典,我也想让你收下。”
难道说的是他?不可能!
雅列使劲摇头,借此来否定自己的想法。
“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像电流一样经过雅列的身体,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还没等雅列来得及抬头看说话人的样子,他的左手腕就被人抓起。雅列不停地喊疼,随着手的上升而站起身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扶你起来。”柔和又带有一丝愧疚的声音传入雅列的耳朵,阳光在一瞬间仿佛也被他的声音牵引而来。
雅列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人的脸部,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人!不对,这个温柔的青年居然和那个好像欠了他一大笔钱的恶魔是同一个人!难道他是双重人格?
那人看着雅列惊异得眼珠都要掉出来的表情,勉强忍住不笑,说道:“这里不能待太长时间。你跟我来。”
还没等雅列同意,那人就率先拉着雅列的右臂,在树林里穿来穿去,终于看到了太阳。出现在雅列面前的,是一座和示以殿气氛极为相似的宫殿。宫殿的东南面就是那才那片树林,北面是一条大约东西走向的河流,它便是雅列今日与那人相逢的地方。此时的雅列并不知道,那条河的名字叫做“玛西雅”,意为“放逐”。
雅列随着那人绕到宫殿的正面,才抬头看到“摩玛殿”几个字。一个仆人恭敬地站在门口——对,只有一个仆人。
青年走到仆人面前,说道:“帮我准备一些药品。”
仆人乖僻地斜眼看了雅列一下,便注意到他左手腕的伤,什么话也没说就进屋去了。
等青年和雅列进去的时候,必要的药品已经摆在桌子上了。青年命令仆人离开,他才无趣地退了出去。雅列这才明目张胆地看着屋内的陈设,觉得这屋子简洁却又不失高雅。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们这里的仆人都是这样子的吗?”雅列坐下来,随口问道。
“废话那么多。先帮你的手包扎好。”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像王子亲吻公主手背那样单手轻轻捧起雅列的左手,右手蘸了下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雅列的左腕上,还不时向受伤处吹气,仿佛生怕再把眼前人弄疼。最后,熟练地裹了纱布。
雅列一直注视着他——健康白净的皮肤、纤细金黄的睫毛、认真的眼神、直挺的鼻梁、湿润的嘴唇。这些,几乎都不比亚伯兰差。还有,他那隐约出现的性感的锁骨……
性感?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好了。”那人的声音传来,把雅列的思绪扯了回来。
“嗯。谢谢你。”雅列看着被包扎好的手腕,轻声说道。
他不由想起来,曾经在亚比米勒的时候,别的兄弟受伤了,都是随便找个术士念念魔法医治的,只有自己,是亚伯兰亲自上药、包扎。伤口处的绷带,反而成了雅列炫耀的资本。这个人,居然和哥哥有着相同的举动。
“你刚才在看什么?”那人突然凑近问道,同时面无表情地盯着雅列的眼睛。
“头发……”雅列因为这强烈的目光而脸红,眼睛看向别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顿了顿说,“你的头发,很漂亮。”
“哦?”那人抬起手,略带玩弄地轻轻抚摸着雅列耳侧的长发。
雅列着实被他的这个行为吓坏了,但在确认他不会做其它的事之后,才放了心。
“但是,你的头发比我的更有吸引力,你那些亚比米勒的兄弟也都是这样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亚比米勒的人?”
那人笑着不答。
雅列这才觉得自己问得很白痴。亚比米勒的王子来这里做“养子”是谁都听说过的,加上那人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时的表情,可以推断出他知道“养子”的名字。“没有,这样的情形只有我一个人。家族里有许多人都视我为异类,只有亚伯兰哥哥肯亲近我。对于魔法和政治,我什么也不懂,整天就靠看书练剑消磨时光……无论在那里,还是在这里,我,都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王子而已……”雅列最后几乎是用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着,流露出无尽的伤感。
“其实,”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不再抚摸雅列的头发,“我也和你一样……”
原来他也是人质。
雅列突然说道:“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什么?”
“你,的,名,字!”
“……亚法撒……”
雅列将“亚法撒”几个字重复念了几遍,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哦,对了,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刚才为什么不用魔法帮我治伤啊?”
听罢,亚法撒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雅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没再开口。
两人一直相对坐到夜晚,雅列才终于轻轻问了一句:“我可以请你一件事吗?”
亚法撒没有说话,只是死盯着雅列。
雅列的音量好像比刚才缩小了一半还多,说:“你能送我回去吗?我不认识路。”
看着眼前畏缩又可爱的少年,亚法撒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
“殿下,您回来了。”雅列和亚法撒刚刚来到示以殿的门口,就听到一个细嫩的声音。
月色中,一个身材比雅列还要瘦弱的人站在不远处。从声音和模糊的身影中可以大致猜出,这个人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奴的名字叫利沙,是陛下派来照顾殿下您的。”少年低头顺目地说,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甚至搞不好,他还需要雅列的保护。
雅列正要说什么,亚法撒却一把将他拉住,低声说道:“小心些,这个人很危险。”
危险?为什么?难道这里的仆人都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吗?
雅列如此想着,沉默地看着亚法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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