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杨皇朝,龙虎山。
天师府主殿玉皇殿西侧一条古碑绵延的碑廊。
其中一座青玉大碑独茂碑林,高达三丈。
此碑乃第四代龙虎山祖师迁至此地树立,上书紫霄福地四字。
传闻与徽山牯牛大岗那块“独享陆地清福”碑,共成子母碑。
碑林中此时矗立五位道人。
要是离杨江湖中有人看到此番景象,一定会惊掉下巴。
其中四人为龙虎山四大天师。
天师府在外姓人齐玄帧白日飞升以后,便极少有四大天师共聚一堂的盛况。
哪怕当年人屠徐萧率数千铁骑兵临山脚。
龙虎希字辈第一人赵希易也不曾破关而出。
襄樊三万六千周天大醮,四大天师里也只是去了两位。
近二十年赵丹平在京城做成了那青词宰相。
与羽衣卿相赵丹侠南北交相辉映,更是聚少离多。
今日,却是四大天师罕见的同处碑林,更有龙虎剑道扛纛者齐仙霞在旁。
赵丹平身穿正黄色尊贵道袍,纵然这些年身处京畿重地。
静心凝神,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仍不免激动异常:“值此朝堂政事变动,帝国版图改制,道门二十四治区修改的紧要关头。”
“齐仙霞登顶剑甲榜,必能极大壮我龙虎山的气运威势。”
“如今朝廷已经设立僧正一职,崇玄署极有可能脱离鸿胪寺。”
“佛道之争,教义之争在表,气运之争在里,可是丝毫马虎不得。”
“有了僧正,就等于朝廷强行选出官方认可的佛头。”
“届时势必要与我道教祖庭一争高下,如今齐仙霞登顶剑甲榜,正是时候。”
“可以说我们已然先占得先机了!”
赵希团一身青布厚棉袍子,袍上污渍斑斑。
似乎怕冷,脚上踏着一双厚底暖鞋,加以棉布裹腿。
如若让外人看到,一定会目瞪口呆。
因为这邋遢的形象跟世人想象中仙风道骨的活神仙大天师身份,可谓天壤之别。
“老祖宗只说是预见天机,看到了身着道袍之人登顶剑甲榜。”
“可是容貌却是半点也看不清楚,现在就认为那人便是齐仙霞,为时尚早。”
赵希团和赵丹平二人乃是叔侄。
可这叔侄二人却是命理相克。
虽有至亲至近的血缘关系,双方见面却从未有过好脸色。
闻听此言,赵丹平冷哼一声:“不是齐仙霞?叔叔莫要说笑了。”
“九州虽大,道门中习剑之人也不在少数。”
“可若说道门剑道有能胜齐仙霞的存在,我还真不信了。”
“别忘了,老祖宗都是亲口说过。”
“吕祖当年将青胆剑胎一分作三,齐仙霞便得了其一。”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齐仙霞便是道门中用剑第一人!”
赵希团面色平淡,似不经意的说道:“你似乎忘了武当。”
赵丹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再也无法遮掩语气中的轻蔑:“武当?有剑?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这些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其中最年长者须发如雪,凉鞋净袜,身上只是一件寻常的鱼肚白苏纱道袍。
披了件出尘的方士鹤氅,隐约间有几分得证大道的长生气派。
此人正是赵希易,乃是赵丹平的父亲,言语严肃的喝道:“丹平,不得无礼,怎能如此与叔叔说话。”
赵丹平虽说性格偏激,但道法、武功、心智、才气俱是当世一流。
听闻父亲一声呵斥,原本想与叔叔赵希团继续争执几句的念头立即消散,锋芒尽敛。
赵希易转头冲赵希团微笑道:“希团,丹平言语虽过于自傲。”
“但是咱们也不必太过自谦,你说的定然不是大明皇朝的武当。”
“大明武当虽武学昌盛,武当七侠也均是用剑高手,可比之齐仙霞如何?”
“那张三丰当然也是惊才绝艳,可也并非专修剑道一途。”
“如若你说的是咱们离杨的武当,那确如丹平所说,过于杞人忧天了。”
“如果是五百年前的离杨武当,全天下自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
“可说到现在的离杨武当嘛,除了掌教王重搂,他们又有何资格跟我们龙虎山相提并论。”
居中的道人内袍正黄,外罩一件紫色大褂,华美尊贵至极。
天师府宗室嫡系才可穿黄,龙虎山屈指可数的尊贵真人才可披紫。
能将黄紫加于一身的道士。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人,便是现如今整个离杨皇朝的道门掌教——赵丹侠。
赵丹侠虽未发一言,可是明眼人却不难发现。
他显然是十分赞同父亲赵希易的一番言论。
齐仙霞却是始终沉默不言。
好似所说的事情完全与自己无关一般。
五人便都不再多言,望向流光日盛,光影凝聚的苍穹。
不多时,苍穹上的人影逐渐清晰。
赵丹侠、赵希易均是神色骇然。
就连齐仙霞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赵丹平更是惊叫出声:“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苍穹上出现了一位穿着质朴、面容清癯的道士。
他是如此的普通,跟九州大陆上千千万万的道士没有任何区别。
耀眼金光凝聚成绚烂夺目的大道字体。
【剑甲榜第五,武当王晓屏】
此时的九州亿万万众生没有议论纷纷,没有大声畅谈,只是面面相觑。
因为就算是江湖中的老油条也从未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
离杨皇朝,武当,龟驼碑。
“小王师兄登顶剑甲榜啦!那以后武当掌教的位置便由他来坐好了。”
洪熙象一脸的如释重负,开心道。
老掌教没好气的笑道:“你倒是会甩锅,不管你小王师兄登没登上剑甲榜,武当掌教的担子,你是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的。”
“你小王师兄的天资,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以后山上有你,山下有他,不说我们师父那句玄武当兴五百年。”
“好歹能多些香火钱,你身上道袍穿了七八年都没舍得换,到时候便可以换一身新的了。”
洪熙象沉默不语,托着腮帮眺望苍穹发呆。
王重搂好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轻声对洪熙象说道:“小师弟,咱们比试比试?好多年没一较高下了,呃,不如趁此良机,一决胜负。”
洪熙象左右张望,紧张道:“不好吧?还是在这剑甲榜出世,小王师兄登榜的重要时刻?”
掌教老道激将道:“怎么?未战先怯?”
洪熙象终是年轻气盛,咬牙道:“比就比,谁怕谁?”
只见两位武当辈分最高的道士在莲花峰万丈峭壁边,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撒尿!
老掌教叹息道:“当年顶风尿十丈,如今年迈却湿鞋。”
“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洪熙象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比你远吧?”
老掌教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件事情,当年师父输给我以后。”
“就跟我说,哪天输给小师弟,就可以放下担子了。”
说着飘然而去,只留下呆立原地的武当小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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